那心跳般的震顫自井下深處傳來,一聲比一聲沉重,仿佛一頭被囚禁了千年的遠古巨獸,正緩緩睜開它猩紅的眼眸。
濃霧愈發厚重,將整個廢棄書院包裹得密不透風,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與腐朽的寒意。
蘇晚棠像是被那地底傳來的陰煞之氣抽乾了所有力氣,身形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她強撐著走出地庫,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手中那盞金焰搖曳的共魂燈,成了這片死寂中唯一的光源。
她尋了一處假山,將燈往旁邊一處早已乾涸的假井旁一插,自己則虛弱地倚著冰冷的石壁坐下,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出淡淡的血腥味。
她這副模樣,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強弩之末,油儘燈枯。
然而,數十丈外,藏書閣最高處的琉璃瓦頂上,一道頎長的身影如與黑夜融為一體。
顧昭珩手持兩張赤紅色的陽炎火符,眸光銳利如鷹,將下方的一切儘收眼底。
他身後的陰影裡,兩名親衛同樣屏息凝神,蓄勢待發。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霧氣中,八道黑影如鬼魅般浮現。
他們行動間悄無聲息,落地時甚至沒有驚起一絲塵埃,顯然都是一等一的死士。
為首之人身形高大,麵容冷峻,正是趙王府的密衛頭領,賀九淵。
他看著倚石而坐、狀似力竭的蘇晚棠,
“奉王爺令,接卦門嫡女回府‘養病’。”賀九淵的聲音冷得像冰碴,不帶任何感情。
蘇晚棠緩緩抬起頭,絕美的小臉上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聲音沙啞卻字字清晰:“你家王爺是臉有多大?他的請柬,本姑娘能撕了當擦腳布,他的人,自然也能宰了當花肥。想請我,也得看看閻王爺願不願放人!”
“敬酒不吃吃罰酒!”賀九淵耐心告罄,身形如電,五指成爪,帶著一股腥風直取蘇晚棠的咽喉!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及她脖頸的刹那,蘇晚棠眼中精光暴射!
她猛地一仰頭,再次咬破舌尖,一口蘊含著命格金芒的精血,不偏不倚地噴在共魂燈的燈芯之上!
“轟——!”
共魂燈驟然爆燃!
金色的火焰衝天而起,足有三尺多高,將濃霧瞬間撕開一個巨大的口子!
那璀璨的光芒,仿佛一輪墜落凡塵的驕陽!
與此同時,蘇晚棠先前刻畫於地麵的“七星掩月”陣被瞬間激活!
唰!唰!唰!
以共魂燈為中心,七道一模一樣的金色光影,夾雜著蘇晚棠的氣息,朝著四麵八方瘋狂奔逃!
“分頭追!一個都不能放過!”賀九淵瞳孔一縮,幾乎是下意識地吼道。
七名密衛立刻被假象迷惑,身形一晃,各自追著一道光影而去。
然而,真正的殺招,才剛剛開始!
共魂燈的爆燃,並非為了照明,而是為了撬動一個更為龐大、更為惡毒的陣法!
那金焰如同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地底狂暴的陰脈,強行將其流向逆轉!
原本用於彙聚怨氣、滋養百魂碑的“十二悲音陣”,在這一刻,成了吞噬生命的無間地獄!
一名追出十餘丈的密衛,腳下猛地一頓,恰好踩在了一處作為陣眼的鎮魂釘位上。
“呃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叫劃破夜空。
那名密衛的身體如同被吹脹的氣球,瞬間膨脹,隨即七竅之中噴湧出粘稠的黑血。
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整個身軀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作一灘冒著黑煙的膿水,滋滋作響地滲入泥土之中!
“不好!陣法反噬!撤!”賀九淵到底是趙王心腹,瞬間反應過來,臉色劇變。
遠在京城某處密室的魂脈引導者,顯然也通過精神烙印察覺到了傀儡的異狀。
一股無形的、更加陰冷強大的精神力瞬間降臨,試圖強行接管剩餘傀儡的控製權。
然而,蘇晚棠怎會給他這個機會?
她冷笑一聲,那爆燃的燈焰中,早已被她混入的“破妄香粉”隨著高溫升騰,化作無色無味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