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外的風裹著腐葉的腥氣,將火把吹得忽明忽暗。
徐仙蹲在蒼溟的竹榻前,指尖懸在最後一盞藥碗上方,藥湯裡浮著的蜈蚣毒液泛著詭異的青紫紋路。
阿瑤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瓷碗磕在石壁上發出脆響。
“不能喂。”
她聲音發顫,目光掃過蒼溟慘白的臉,“他脈象剛穩,這毒液太烈。”
徐仙甩開她的手,藥汁淋在蒼溟鎖骨下的墨色蛛網狀疤痕上,騰起一縷黑煙。那處皮膚下隱約有東西在蠕動,像極了唐家蠱蟲臨死前的掙紮。
“唐家的‘千蛛噬心蠱’遇了蜈蚣毒會畸變,現在壓下去了,不代表不會反撲。”
徐仙嗓音沙啞,袖口還沾著半乾的血漬——那是他割腕喂蠱時濺上的。
此刻竹筒裡的蜈蚣正在他腰間蠕動,仿佛感應到主人的焦慮,甲殼摩擦聲細碎如砂紙。
林風突然從陰影裡擲出一枚銅錢,叮地打在藥碗邊緣。
他彎腰盯著蒼溟脖頸間逐漸消散的黑色脈絡,眉頭皺成溝壑:“徐仙,你確定他體內蠱毒清理乾淨了?”
話音未落,蒼溟的睫毛突然顫了顫。
阿九的刀鞘哐當砸在地上。
徐仙猛地起身,後腰撞翻藥簍,晾乾的毒草撒了滿地。
唯有林風仍保持著半跪的姿勢,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如鷹隼般鎖住蒼溟的咽喉。
“咳……咳咳!”
蒼溟猛地坐起,指腹按在胸口,那裡正插著半截染血的布條——是阿瑤為他包紮傷口時留下的。
他環顧四周,目光掠過竹榻旁散落的《百蠱圖鑒》殘頁、慕容家的青銅匕首,最後停在自己沾滿泥濘的靴尖。
“我父親……”
他開口時嗓子像被砂紙磨過,徐仙下意識後退半步,後腰竹筒裡的蜈蚣突然瘋狂扭動起來。
阿瑤撲過來按住蒼溟的肩膀:“你父親的事,我們慢慢說!”
可她已經感覺到掌心下的肌肉繃如鐵石。
蒼溟抬手推開她,五指幾乎掐進自己的大腿,青筋在太陽穴突突跳動。
“礦洞裡的乾屍……
插著慕容家匕首?”
他忽然盯著林風腰間的刀鞘,那裡露出半截雕著蛇紋的匕首柄。
眾人脊背發涼,沒人注意到礦洞深處傳來細微的編鐘聲,像毒蛇吐信時的震顫。
徐仙咬咬牙,摸出竹筒拋過去:“唐家盟主故意留你父親屍身在礦洞,就是料準你會瘋狂,看看這蜈蚣毒能不能令你冷靜!”
蒼溟單手接住竹筒,指尖觸到筒身殘留的血漬。
蜈蚣從縫隙鑽出,順著他的手腕往上爬,毒螯刺入脈搏時,他渾身一震,瞳孔驟然縮成一點黑芒。
“好徒兒,你以為盟主之位真靠仁義坐穩麼?”
忽然有聲音從礦洞頂部傳來,唐家護衛的白骨燈籠,不知何時已沿山崖排列成陣,火光映出盟主黑袍上的金線蟒紋。
他手中《百蠱圖鑒》的封皮正翻到“千蛛噬心蠱”那一頁,圖鑒夾層裡突然掉出一片泛黃的絹布
——赫然是慕容家庫失竊的地圖殘片,上麵“蠱窟”二字被新鮮的血跡洇開。
蒼溟的指甲深深摳進竹筒,喀嚓一聲裂響,筒身碎屑紛飛。
他低頭看著腳邊蠕動遊向徐仙的蜈蚣,忽然低笑出聲,那笑聲讓阿九想起當年礦洞裡蝙蝠群振翅的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