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龍巢已成火獄。
地底深處的地脈像是被徹底喚醒的巨龍,赤黑色的青焰順著岩層裂隙瘋狂蔓延,每一寸土地都在顫抖、碳化、崩解。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不屬於人間的氣息——那是靈魂燃燒時才會發出的低鳴,如萬千冤魂齊哭,又似遠古神隻低語。
大地如血管般搏動,青焰如血流奔湧,沿著李雲飛皮膚上那不斷蠕動的黑紋,一寸寸吞噬他的血肉與靈識。
他站在火焰中心,身形半透明,仿佛隨時會化作風中殘燼。
蘇媚衝了上去。
紅綾在空中炸開,如九條火蛇纏繞,死死鎖住李雲飛正在潰散的魂體。
她的指尖觸到他的手臂,那一瞬,竟如碰上焚骨之火,掌心瞬間焦黑,鮮血順著指縫滴落。
“你瘋了嗎!”她嘶吼,聲音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崩潰,“你娘燒的是門!不是自己!她是守門人,可你還不是終點!你給我回來!”
李雲飛緩緩轉頭,目光落在她臉上。
那眼神依舊溫柔,卻像隔著生死兩界。
他抬起手,指尖輕拂過她滾燙的臉頰,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一場夢。
“她等了三十年。”他的聲音微弱,卻清晰得刺進每個人心底,“從那天起,她就沒真正活過。守著這扇門,聽著地底怨音,一日日看著青焰爬上自己的皮肉……她沒逃,也沒哭。我不能讓她燒到一半,就斷了火。”
風卷著灰燼掠過,他的身影隨之一晃,幾乎要消散。
柳如煙跪在碎石堆裡,懷裡緊緊抱著一卷焦黃殘卷,指尖因用力而發白。
機關羅盤早已炸裂,碎片嵌入她的掌心,可她渾然不覺。
她猛地翻開戰損邊緣的紙頁,瞳孔驟縮。
“‘焚門者’不是守護……是獻祭。”她聲音發抖,每一個字都像刀割喉嚨,“每一代‘青音血脈’,必須點燃雙紋——心口‘開’字逆紋與脊背‘閉’字古印,以身為薪,奏響‘焚誓之音’,才能引青焰封門……但隻能維持七日。”
她抬頭,眼中滿是怒火與痛惜:“七日後,魂歸火,身成灰!你娘當年根本沒死在敵人刀下——她是把自己燒儘在這一個夜裡!你現在走的路,就是她走完的最後一程!”
話音落下,天地仿佛靜了一瞬。
李雲飛低頭,看向自己心口。
那裡原本刻著一道“開”字逆紋,是他自幼便有的胎記,也是蘇青竹說過“開啟命運之鑰”的印記。
可此刻,那紋路正被青焰一寸寸吞沒,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古老符印——焚。
它不像刻的,更像是從他骨頭裡長出來的。
墨音最後一縷殘音從那片笛子碎片中傳來,微弱如歎息:“宿主……你已奏響‘焚誓之音’,天地將視你為‘門火’。從此凡有怨音之地,皆會引火自燃……山崩、城毀、人心裂處,皆是你焰所向。”
頓了頓,那聲音近乎哀求:“可你若不熄,便再不是人。”
李雲飛笑了。
嘴角揚起,帶著一貫的痞氣,卻又藏著無人能懂的決絕。
他彎腰,拾起母親石像前那柄短刀,刀身布滿裂痕,曾斬過魔教長老,劈開華山禁地,也曾在大唐皇陵外護住慕容雪的性命。
他輕輕擦拭刀鋒,將它重新插回腰間。
“我不是為了當人活著。”他低聲說,目光掃過蘇媚含淚的眼,柳如煙顫抖的手,還有那片殘笛碎片中墨音即將消散的影子,“我是為了讓她們……能安心做人。”
風忽然止了。
青焰卻更盛。
整片怨龍巢開始塌陷,地脈如心臟般劇烈搏動,青焰順著地殼裂縫爬向四野,千裡之外的長安城仍在飄雪,可天穹裂痕中的青火已如江河奔流,百姓跪地叩首,稱其為“天罰之火”。
而在這焚世之中心,李雲飛的身影愈發虛幻。
他的呼吸越來越輕,心跳卻越來越重,每一次跳動,都引得青焰狂舞,仿佛這具身體已不再是容器,而是即將點燃的最後一根引信。
蘇媚死死攥著紅綾,指甲掐進掌心。
她看著他一步步走向那深不見底的地心裂口,背影挺直如劍,卻單薄得令人心碎。
“李雲飛!”她忽然喊出他的名字,不再叫“郎中”,也不叫“混蛋”,隻是用儘全力喊出三個字,“你答應過我的——你說副本打完,帶我回現代吃火鍋!你說林詩音太冷,要教她跳街舞!你說慕容雪想看海,要租艘遊艇環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