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雕花木窗,在青石板上投下菱形光斑時,李雲飛正蹲在偏院台階上啃冷饅頭。
蘇媚蹲在他旁邊,指尖繞著他衣角打旋兒:"昨夜那老東西的三問,你真打算如實答?"
"不然呢?"李雲飛把最後半塊饅頭塞進嘴裡,喉結滾動著咽下,"你當華山掌門是吃素的?
我要是支支吾吾,今兒怕是連山門都出不去。"他抹了把嘴站起來,青竹笛在腰間晃出輕響——昨夜暗格裡那陣發燙的青竹紋,此刻像塊溫玉貼著皮膚。
前院突然傳來銅鑼響,"當——"的一聲震得簷角銅鈴亂顫。
蘇媚猛地拽他袖子:"壽宴開始了!"
演武場中央,林滄海端坐在檀木主位上,玄色道袍繡著華山鬆,眉峰如刀刻。
左右分列各峰首座,林詩音立在父親右側,月白裙裾被風掀起一角,腰間玉牌碰出清響。
她垂著眼看自己的鞋尖,可眼角餘光總往演武場入口飄。
李雲飛剛跨進門檻,便撞進林滄海如電的目光裡。
"李雲飛。"林滄海聲音像敲在青銅上,"我華山百年規矩,外客入山門需試三心。"他抬手,大弟子張懷義捧著個錦盒上前,掀開露出半塊羊脂玉佩,"此玉是我與故友飛狐大俠的信物。
你既翻了《飛狐秘錄》,便替我試這三問。"
第一問來得猝不及防:"若五嶽盟令你指證華山勾結魔教,你如何?"
演武場霎時靜得能聽見鬆針落地。
李雲飛摸了摸鼻尖,瞥見蘇媚在廊下攥緊銀簪——那是他昨日買的。"五嶽盟?"他歪頭笑,"上個月我被他們追著砍時,可沒見哪個掌門遞過一碗熱湯。
要我指證華山?
除非他們先把砍我的刀,紮進我心口。"
林滄海撫須,目光稍緩:"第二問,若蘇姑娘與華山存亡隻能選其一,你護誰?"
蘇媚的銀簪"叮"地掉在青石板上。
林詩音攥緊腰間劍穗,指節發白——她昨晚在窗外聽見這小混混和魔教聖女說的葷話,此刻心跳得厲害,偏要做出清冷模樣。
李雲飛彎腰撿起銀簪,替蘇媚彆回發間。
他動作很慢,慢到能看清蘇媚眼尾的朱砂痣:"我李雲飛混了二十年,就護過三個人。"他直起身時,目光掃過林詩音泛紅的耳尖,"一個是撿我長大的瘸腿老張頭,一個是被地痞欺負的賣花阿婆,還有..."他衝蘇媚眨眨眼,"還有眼前這耍天魔舞卻怕黑的小傻子。"
"放肆!"張懷義拍案,"聖女是魔教餘孽——"
"住口。"林滄海抬手止住弟子,目光灼灼,"第三問,若天下武林說你是奸邪,要你自斷經脈謝罪,你可敢抗?"
風突然大了,吹得林詩音的發帶纏上手腕。
她望著李雲飛,這小混混此刻沒了平日的吊兒郎當,眼神亮得像淬了星火:"我娘臨死前說,人活一世,得認自己的心。"他摸了摸腕上發燙的青竹紋,"他們說我奸邪?
那我就奸邪給他們看——但誰要動我護的人,我便用這根笛子,捅穿全武林的喉嚨。"
演武場落針可聞。
林詩音突然想起昨夜在藏書閣外,她偷聽到的那句"彆怕"。
那時月光落進他眼睛裡,和此刻一模一樣。
"好。"林滄海忽然笑了,皺紋裡都是鬆風,"你這混小子,倒真配得上這半塊玉。"他將玉佩推到案前,"明日我差人送你去後崖取另一半,與飛狐大俠的遺願...也算有個交代。"
蘇媚撲過來勾住李雲飛脖子,發間銀簪蹭得他下巴發癢。
林詩音彆過臉去看鬆樹,卻聽見李雲飛懶洋洋的聲音:"美人若無情,豈能稱絕色?"她耳尖"轟"地燒起來,轉身時撞翻了案上茶盞,瓷片飛濺的聲音裡,她分明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