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靈盟的晨霧還未散儘,李雲飛就站在了演武場的青石板上。
蘇媚的銀護甲刮過他的手背,帶起一絲刺痛:“昨夜我翻了玄機子的密信,他聯絡了漠北的‘血煞堂’。”她的眼尾洇著紅,像被揉碎的朱砂,“那老匹夫背後有人,我能聞見……腐屍的味道。”
林詩音將用繡著竹紋的帕子包著的藥瓶塞進他掌心,指尖涼得驚人:“華山派的暗樁傳回消息,西域最近有活死人出沒。”她垂眸時睫毛掃過他手腕,“你說過要教我吹笛,等你回來。”
慕容雪乾脆撲進他懷裡,發間的金步搖撞得他下巴生疼:“阿姊說大燕朝的秘典裡提過‘靈音鎖’,能封魂,也能……”她突然噤聲,仰頭用濕漉漉的眼睛看他,“你答應我,彆學那些話本裡的傻子,一個人扛所有。”
李雲飛的喉結動了動。
他摸了摸蘇媚發間那支歪掉的銀簪,替林詩音理了理被晨風吹亂的劍穗,最後揉了揉慕容雪的發頂。
三個人的體溫透過粗布短打滲進他心口,像三塊燒紅的炭。
“等我把玄機子的狐狸尾巴揪下來,”他故意扯出個吊兒郎當的笑,“回來給你們唱《十八摸》——蘇姑娘的天魔舞,林姑娘的華山劍,雪公主的……”
“油嘴滑舌。”蘇媚戳了他胸口一記,轉身時銀鈴碎響,卻在轉角處偷偷抹了抹眼角。
林詩音抱劍站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霧裡,才對著空氣輕輕說:“我信你。”慕容雪追出半裡地,最後把自己的小玉兔掛在他腰間,跑回去時裙角沾了露水,像朵被雨打濕的芍藥。
李雲飛摸了摸腰間的小玉兔,腳步頓了頓。
他望著九靈盟的牌匾在晨霧中隱去,突然想起昨夜蘇青竹在笛中說的話:“有些債,總要自己還。”
西域的風沙比他想象中更狠。
李雲飛裹著粗麻鬥篷蹲在青蓮堂的藥棚裡,鼻尖縈繞著濃烈的藥味——這是天機門外圍勢力,專門替玄機子處理“不方便露麵”的買賣。
他麵前躺著個嘴唇烏青的弟子,手腕上的紫斑正順著血管往心口爬,是“千日醉”的毒。
“這小子偷喝了玄先生的酒。”看守的幫眾叼著草莖,刀疤在臉上扯出冷笑,“治不好就埋後山,治好了……”他上下打量李雲飛,“你倒真敢應這活。”
李雲飛沒接話。
他指尖搭在弟子腕間,感受著那若有若無的脈息——千日醉的毒心在肝,表麵看是酒毒,實則摻了西域蝮蛇的蛇涎。
他從懷裡摸出銀針,在火上烤了烤,第一針直刺“期門穴”,第二針斜入“章門”,第三針……
“噗——”弟子突然噴出一口黑血,眼睛緩緩睜開。
看守的刀疤抖了抖,蹲下來拍他臉:“狗剩?真活了?”
“我……我看見閻王爺了。”狗剩聲音發顫,“他說有個拿笛子的神仙把我搶回來了。”
李雲飛收起銀針,吹了吹針尖的血珠:“神仙?我就是個走方郎中。”他餘光瞥見刀疤從懷裡摸出塊碎銀,又不動聲色地塞回去,“不過看在你們玄先生的麵子上,這診金……”
“得嘞!”刀疤笑得見牙不見眼,“您老跟我來,玄先生說了,有本事的人得睡上房!”
深夜的青蓮堂靜得能聽見沙粒打在窗紙上的聲音。
李雲飛蜷在梁上,借著月光翻著賬冊——每月十五,玄機殿會往青蓮堂送三箱“靈音石”,備注欄裡清一色寫著“祭”。
他指尖劃過“祭”字,突然聽見院外傳來清越的劍鳴。
是無言。
李雲飛翻身躍下,青竹笛在掌心凝成冷硬的竹節。
他記得這個天機門執法使,上月九靈盟大會上,對方的劍曾貼著他耳垂削斷過房梁。
腳步聲由遠及近,他屏住呼吸,腳尖點著廊下的燈籠繩蕩到後牆,落地時帶起一片沙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