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透時,音鏡的親信就來傳話:“音無命大人在主殿等你。”
李雲飛捏著腰間的黑鐵腰牌,指腹碾過背麵的刻痕。
九靈門的封印紋路硌得掌心發疼——這是他昨晚在試煉場故意“疏漏”時,借著撿腰牌的動作,用竹笛尖偷偷拓下的。
此刻他垂著眼,任玄色披風掃過青石板,腳步卻比平時慢了三分。
主殿門扉推開的刹那,寒意先湧了進來。
正中央的檀木椅上,坐著個穿月白錦袍的男人。
他的臉被半幅銀紗遮住,唯餘一雙眼睛,冷得像結了冰的深潭。
李雲飛剛跨進門,那雙眼就掃過來,仿佛兩根冰錐紮進他後頸。
“李雲飛。”男人開口,聲音像碎玉在寒潭裡相撞,“我聽聞你在萬象淵外,接了幽弦三記‘裂魂音波’還活著。”
李雲飛喉頭動了動,想起那日被音波震碎的青磚——幽弦的琴音裹著內力,確實險些要了他命。
但此刻他彎了彎嘴角,擺出副混混慣有的吊兒郎當:“大人這是誇我命硬?還是嫌我活太久?”
月白錦袍的袖擺輕顫,男人指尖叩了叩椅把。
李雲飛看見他腕間纏著根血紅色的絲絛,上麵綴著九枚青銅鈴鐺,隨著動作叮鈴作響——每聲脆響都撞得他耳鼓發麻,像是有人拿細針在戳識海。
“靈音試煉,第二重。”男人忽然起身,銀紗被風掀起一角,露出下巴上道淡白的舊疤,“我要你進‘音獄幻鏡’,在三重幻境裡守住心神。若能撐過盞茶時間……”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李雲飛懷裡的竹笛,“或許我會信你是真有本事,不是來混飯吃的廢物。”
李雲飛跟著他往殿後走時,後頸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領。
蘇青竹的聲音突然在識海響起:“小心他腳下的步點——每七步一頓,是在布‘情緒共振網’。”
他垂眸,果然看見音無命的皂靴尖在青石板上壓出極淺的痕跡,七步一個小圈,圈裡凝著若有若無的音波。
這是要用幻境引他情緒波動,再通過共振網反向讀取他的內心?
“到了。”音無命停在麵青銅鏡前。
鏡麵蒙著層灰,映出兩人扭曲的影子。
李雲飛深吸口氣,伸手觸碰鏡麵的瞬間,耳中炸響嬰兒啼哭。
幻境裡,他站在醫院走廊。
消毒水的氣味刺得鼻腔發酸,病床上躺著個白發老太太——是養母最後一次住院時的模樣。
她枯瘦的手攥著被單,喉間發出嗬嗬的喘氣聲:“小飛……媽疼……”
李雲飛的眼眶立刻熱了。
他想撲過去,卻被無形的牆擋住。
幻境邊緣,暗紅色的音波蛇正順著牆角爬過來,蛇信子舔過他的腳踝,疼得他咬牙。
“這是第一層,你養母臨終的記憶。”蘇青竹的聲音像盆冰水兜頭澆下,“他在釣你的愧疚。忍著,漏三分情緒。”
李雲飛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
他故意讓眼淚滾下來,聲音帶著哭腔喊:“媽!我在這兒!”音波蛇果然遊得更快了,纏上他的腰,勒得他肋骨生疼。
幻境驟變。
這次是八歲那年,他蹲在巷口吃泡麵。
幾個小混混把他的碗踢飛,臟湯潑在他校服上。
為首的胖子揪著他衣領:“小雜種,你媽是要飯的,你也是要飯的!”
李雲飛的太陽穴突突跳。
他想起那天養母把他護在身後,被胖子推得撞在牆上,額頭滲血還笑著說:“小飛最乖了,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
“第二層,童年屈辱。”蘇青竹的聲音更急,“情緒再露兩分,引他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