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音的血順著李雲飛指縫往外湧,像要把整個人的生氣都滲乾。
他跪在青石板上,膝蓋硌得生疼,卻半點知覺也無——懷裡的人太輕了,輕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化在風裡。
"詩音?
詩音!"他把臉貼在她額頭上,聲音抖得像被揉皺的紙,"你不是說要等我帶青竹酒回華山嗎?
你說要在崖邊看雲喝酒,說要教我華山劍法的第七式......"他指尖壓著她左肩的傷口,血還是從指縫裡冒出來,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紅,"蘇青竹!
你不是說能治任何傷嗎?
你出來啊!"
青竹笛靜靜躺在腳邊,笛身的刻痕裡血珠已經凝固,像被掐滅的燈芯。
白芷站在五步外,喜服下擺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
她望著李雲飛顫抖的後背,望著林詩音染血的玄色裙裾,忽然覺得那團燒了三百年的火,在胸腔裡慢慢涼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痛不過心口——原來最疼的不是他忘了自己,而是他明明記得,卻要把同樣的溫柔分給彆人。
"叮——"
清脆的碎裂聲驚得眾人抬頭。
夢影不知何時立在演武場中央,原本半透明的身形變得凝實,周身浮著細碎的光片,像被揉碎的星子。
那些光片彙集成一麵青銅鏡,鏡麵突然泛起漣漪,映出的畫麵讓白芷如遭雷擊。
鏡中是青磚小築,穿月白衫子的姑娘蹲在藥爐前,藥香混著炊煙飄出來。
她轉身時露出半張臉——正是白芷年輕時的模樣。"雲哥兒又打架了?"她笑著用帕子擦他臉上的血,"下次再和人動拳頭,我就不替你熬金瘡藥了。"
畫麵一轉,是暴雨夜。
渾身是血的李雲飛撞開柴門,身後追著三個提刀的混混。
姑娘把他塞進地窖,自己站在門口攔人,刀光劈在她肩頭,她咬著唇笑:"他們要抓的是我,和他無關。"
再轉,是亂葬崗。
姑娘穿著喜服跪在新墳前,手裡攥著半枚斷簪。"判官說你陽壽未儘,是替我擋了劫數。"她的眼淚滴在碑上,"那我就去求閻君,求天罰,求這天地間所有因果——我要你活著,哪怕用我的輪回換。"
鏡麵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映得白芷臉上的淚都發著亮。
她終於看清自己袖中藏著的半枚斷簪,和鏡中那枚嚴絲合縫——原來不是天罰選中了她,是她跪了七世閻羅殿,求來這一身天罰之力,隻為在每一世的輪回裡,替他擋那些本該他承受的劫。
"你以為你在懲罰他。"
溫柔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忘憂不知何時站在演武場邊,素色裙裾上繡著忘憂草,發間的銀鈴隨著她的腳步輕響,"其實你是在懲罰自己——懲罰那個明明想愛,卻怕拖累他的自己;懲罰那個明明痛得要死,還要笑著說"我不怪你"的自己。"
白芷猛地轉身,眼淚砸在喜服上,暈開深色的斑:"那我該怎麼辦?"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像被揉碎的瓷,"我用七世輪回換他活著,他卻要把心分給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