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音的傷養了七日。
第七日清晨,李雲飛在醫館後堂煎藥,竹笛擱在案頭,笛身映著晨光泛著青玉色。
他盯著砂鍋裡翻湧的冰魄草,藥香混著蒸騰的白霧模糊了視線——這七日裡,他總在半夜驚醒,夢見追殺令上那些血字化作毒蛇,啃噬著詩音蒼白的臉,啃噬著蘇媚黑霧下顫抖的指尖,啃噬著慕容雪機關匣上未乾的血漬。
"阿飛。"
林詩音倚在門框上,月白中衣裹著單薄的身子,發尾還沾著晨間的露。
她手裡攥著塊帕子,上麵繡著半朵未開的紅梅——是他前日在市集買的,說等她好了要帶她去看雪。
李雲飛手忙腳亂去扶她,卻在觸到她手腕時頓住。
那處皮膚下還藏著細碎的雷毒,摸上去像敷了層薄冰。"不是說再躺半日?"他佯裝生氣,聲音卻軟得像屋簷下的冰棱。
林詩音將帕子按在他掌心。
帕子底下壓著張皺巴巴的紙——是那日風雷子留下的追殺令。"我聽見你和蘇媚昨晚說話了。"她仰頭看他,眼尾還帶著病後的淡紅,"你說要開武林大會。"
李雲飛喉結動了動。
窗外傳來蘇媚的笑聲,帶著股子潑辣的甜:"詩音妹妹醒了?
正好,我讓人送了魔教的養顏膏來,比你們華山的雪水膏可管用多了!"話音未落,紅影一閃,蘇媚已經擠進門來,手裡捧著個描金漆盒,發間的珊瑚墜子晃得人眼花。
她掃了眼兩人手裡的紙,突然收了笑,指尖捏起追殺令,指甲在"李雲飛"三個字上劃出淺痕:"那老東西要你死,偏不讓他稱心。"
"我想好了。"李雲飛接過蘇媚手裡的漆盒,轉身把藥碗遞給林詩音,"開武林大會,宣布退隱。"他望著窗外,醫館外的青石板路上,幾個挑擔的小販正扯著嗓子喊"新鮮菱角","我當不了救世主,也不想當靶子。
得讓他們自己管自己。"
蘇媚突然笑出聲,珊瑚墜子撞在林詩音的月白衣袖上:"好個浪子,倒會挑時候收心。"她歪頭想了想,從腰間解下魔教的玄鐵令,"我回教裡辦新政,廢除血祭,讓弟子們學醫術——就像你教我的那樣。"
林詩音喝藥的動作頓住,藥汁在碗裡蕩出漣漪:"我也回華山。"她伸手碰了碰李雲飛的手背,"爹留下的《華山戒律》...該燒了。
劍心共修,總比斷情絕愛強。"
院外突然傳來機關齒輪轉動的哢嗒聲。
慕容雪晃著兩條麻花辮擠進來,手裡舉著個巴掌大的銅匣,匣蓋自動彈開,裡麵立著個拇指高的小竹樓,簷角掛著微型的風鈴:"微型江湖第二期完工!"她湊過來看三人,突然伸手戳了戳追殺令,"你們說要退隱?
那正好,我的江湖體驗館缺個鎮館浪子——"她眨眨眼,"就當提前退休發揮餘熱?"
李雲飛望著三張亮晶晶的臉,突然笑了。
他伸手揉亂慕容雪的辮子,又替林詩音理了理被蘇媚撞亂的發梢:"都慣會算計我。"
武林大會設在靈音碑前的空地上。
那日天朗氣清,各派掌門的旗子在風裡獵獵作響。
李雲飛站在碑前,青竹笛彆在腰間,身後站著蘇媚紅裙外罩了件素色披風)、林詩音抱著華山劍匣)、慕容雪懷裡還揣著她的機關匣)。
台下有人喊"武林災禍",有人罵"藏頭縮尾",直到李雲飛抬手,竹笛在陽光下劃出半道弧。
"各位。"他聲音不大,卻像浸了內力的銀針,紮進每個人耳朵裡,"我李雲飛,今天宣布退隱。"
台下炸開鍋。
有白發老者拍案而起:"你害天罡門破陣,害靈音碑生裂,現在想一走了之?"
"我沒害誰。"李雲飛望著人群裡幾個眼熟的麵孔——曾在副本裡並肩作戰的幫派老兄弟,曾想取他性命的各派高手,"是這江湖總想著找個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