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白與黑金的餘波終於徹底散去,識海如退潮後的海岸,寂靜得能聽見心跳的回響。
李雲飛緩緩睜開眼,眸光初時渙散,隨即一凝——那一瞬,仿佛天地萬籟俱寂,連空氣都為之一滯。
他的瞳孔深處,似有雙環流轉,一陰一陽,彼此纏繞,又渾然一體。
那是“歸一之道”的烙印,是情感與理性、殺伐與仁心、浪子之皮與醫者之心的終極融合。
他坐起身,動作輕緩,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感,仿佛每一塊骨骼、每一寸經脈都在呼吸。
體內真氣不再如江河奔湧,而是化作汪洋靜流,深不可測。
原本雜亂無章的內息如今循著某種玄妙軌跡運轉,所過之處,舊傷自愈,隱疾儘消,連被係統反複壓榨而瀕臨崩潰的神魂,也如枯木逢春,煥發出勃勃生機。
“共鳴·無相篇·歸一之道……”他低聲呢喃,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鐘鳴,在靈魂深處震蕩開來。
這不是簡單的武功進階,而是一次本質的蛻變——從“練功的人”變成了“功法本身”。
他不再是駕馭力量,而是成為了力量的源頭。
就在這時,貼身佩戴的青竹笛忽然顫動起來。
起初隻是輕微震顫,緊接著光芒暴漲,翠綠如春林初醒,清輝灑滿整個石室。
笛身浮現出古老的符文,層層疊疊,如同歲月刻下的年輪。
一聲悠揚笛音自虛空中響起,不屬凡塵,卻直抵人心。
光影凝聚,一位白衣女子悄然浮現。
她眉目溫婉,氣質出塵,一襲青衫似竹影搖曳,發間彆著一支玉簪,正是蘇青竹的真魂顯形。
她低頭看著李雲飛,眼中滿是欣慰,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
“孩子,”她的聲音如春風拂麵,卻帶著穿越千年的重量,“你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路。”
李雲飛怔住,喉嚨發緊。
這個一直藏在笛中、訓他罵他、逼他練功的“老女人”,此刻竟用如此溫柔的眼神望著他。
“我以為……你要等我死透了才肯現身。”他咧嘴一笑,想裝作無所謂,可嗓音卻微微發抖。
蘇青竹輕輕搖頭:“我不是不願見你,而是不能。唯有當你真正走出自己的道,我才可現真魂。否則,再多傳承,也不過是枷鎖。”
她抬手,指尖輕點李雲飛眉心。
那一刹那,無數醫典武學如星河傾瀉,不再是生硬灌輸,而是自然融入他的意識。
《九轉還陽針》《歸元洗髓經》《青竹劍意·終章》……這些曾遙不可及的絕學,此刻竟如舊日回憶般清晰可觸。
“你現在所悟的‘歸一’,並非終點,而是鑰匙。”蘇青竹低語,“它能開啟更深層的力量,也能……引來更大的劫難。”
話音未落,盤坐在旁的林詩音猛然抬頭。
她一直守在李雲飛身邊,掌心仍殘留著他冰冷的手溫。
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她忽然感覺不到他的氣息了——不是消失,而是變得太過浩瀚,如同麵對一片無垠大海,渺小得無法感知其邊際。
“雲飛……”她喃喃,眼中既有欣喜,又有不安。
她見過他一次次變強:從街頭混混到斬魔教護法,從被人追殺到獨戰群雄。
可這一次不同。
從前的他,再強也有溫度,會笑、會痛、會抱著她說“彆怕”。
可現在的他,像是站在了雲端之上,離她……太遠了。
“你會不會有一天,強大到不需要我們了?”她心裡泛起酸澀,卻又立刻搖頭,“不,他不會。他說過,願為她們負儘天下。”
可越是想起那句嘶吼般的誓言,她就越害怕——那樣的深情,往往伴隨著最沉重的代價。
蘇青竹似看穿她心思,目光溫和地落在林詩音身上:“他走得越遠,便越需要你們在身邊。真正的強者,從不是孤身一人。”
林詩音心頭微顫,正欲開口,忽覺地麵一陣輕震。
石室四壁裂開細紋,遠處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沉悶而規律,像是某種古老的存在正在蘇醒。
兩人同時轉頭,望向天刑殿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