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飛指尖撫過那片乾枯的赤霞盞花瓣,心頭如遭雷擊。
寒風掠過山崖,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可那一瞬間,他仿佛被釘在原地,連呼吸都凝滯了。
赤霞盞——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炸開,像是一把鑰匙,猛地捅進了記憶最深處那扇從未開啟的門。
這花不該存在。
元末亂世,戰火連天,百草凋敝,哪有溫潤江南供這嬌貴之物生長?
更彆說保存至今。
可偏偏,它就躺在陸寒生留下的殘譜夾縫中,安靜得像是在等他。
“這花……不是我們那個時代的。”李雲飛猛地抬頭,目光如刀,直刺歸塵子蒼老卻沉靜的雙眼。
歸塵子沒有回答,隻是緩緩閉上眼,似在回憶一段久遠到幾乎模糊的往事。
片刻後,他從懷中取出一隻褪色布囊,邊角磨損,沾著泥土與血漬,一看便是曆經風霜。
他輕輕一倒,半枚銅牌落在掌心——青銅斑駁,邊緣斷裂,但“九靈”二字依舊清晰可見。
李雲飛瞳孔驟縮。
那是他三年前在城南巷戰時丟失的信物!
當時混混火拚,對方一刀劈來,他翻身滾入排水溝,醒來時玉佩已不見蹤影。
他以為早已被人熔了換酒錢,卻沒想到,竟會在此刻、此地,由一個本該死在北海冰窟的老劍客手中重現!
“你……怎麼會有這個?”他的聲音低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歸塵子抬眼,目光深遠:“因為它本就是‘斷界門’的通行證之一。陸寒生帶出去的,不止是這片花。”
蘇青竹的聲音倏然在識海響起,冷靜而沉重:“寒生曾入過‘斷界門’,那是副本夾縫中的時空裂隙,連接著你們的現代與無數武林世界。隻有魂魄離體、意誌不滅者,才能短暫穿行。”
李雲飛腦中轟然炸開!
那些零碎的畫麵瞬間拚合——陸寒生臨終前寫下的密信,字跡歪斜顫抖,不像病重所致,倒像是……在極度震驚中倉促落筆。
他還記得那封信最後一句:“她們活著的樣子,比我想象的還要美。”
當時他隻當是臨死感慨,如今想來,哪裡是感慨?
那是親眼所見後的震撼!
陸寒生……真的去過現代!
他見過蘇媚在茶館煮茶,發絲垂落肩頭,眸光含笑;他見過慕容雪偷偷藏糖於袖,像個不願長大的孩子;他也見過林詩音在醫院熬藥,白衣勝雪,眉目溫柔——那些畫麵,不是幻想,是真實發生過的!
所以那一笑,不是解脫。
是托付。
“所以他寧願死,也不讓我說出真相……怕我動搖。”李雲飛雙拳緊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痛意。
原來陸寒生早就知道一切:玄空的布局橫跨兩界,而她們的存在,不隻是救贖,更是破局的關鍵。
歸塵子盤坐於熄滅的火堆旁,抽出腰間長劍,劍尖輕劃地麵,沙石翻飛,竟繪出一道扭曲詭異的符陣——線條交錯如迷宮,中央一點空洞,仿佛能吞噬光線。
“這是‘斷界門’殘圖。”他低聲道,“寒生用命記下來的。他說……玄空不止在武林世界布局,也在你們的‘現代’埋了線。”
李雲飛瞳孔一縮。
蘇青竹的聲音再度響起,冰冷如霜:“有人在用情感錨點,喂養陰刃。”
一句話,如驚雷貫耳。
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蘇媚的茶館,為何偏偏開在老城區梧桐巷?
慕容雪的糖罐,為何總擺在窗台朝南的位置?
林詩音接手的那家中醫館,為何正好位於城市地脈交彙點?
都不是偶然。
這些地方,這些細節,或許早被某種力量悄然標記——以情為引,以心為祭,滋養那柄曾數次反噬主人的邪兵。
而他自己,在一次次帶回女主的過程中,是否也正一步步踏入更大的棋局?
風又起了,卷起殘灰與落葉。
李雲飛低頭看著手中的兩片花瓣——一片來自陸寒生的遺物,一片藏於貼身玉匣,蘇媚親手所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