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幽深,水色如墨,倒映著殘破的靈音碑影。
夜風掠過,吹得岸邊枯草沙沙作響,仿佛天地都在屏息。
李雲飛盤坐於潭邊青石之上,三刃已歸鞘,隱於體內經脈深處。
可他胸口那道黑紋卻如活物般扭動不休,像一條自地獄爬出的毒蛇,正順著血脈緩緩上行,逼近咽喉。
每一次心跳,都帶來一陣鑽心刺骨的陰冷——那是玄空殘留意誌的侵蝕,更是共生契約未斷的代價。
蘇青竹的虛影浮現在半空,白衣飄然,眉宇間透著千年沉澱的沉靜。
他指尖輕點李雲飛眉心,一道清流湧入識海,壓製住黑紋蔓延之勢。
“你贏了天罰九劫,覺醒天音三刃,可你忘了。”蘇青竹聲音低緩,卻字字如雷,“玄空不是殘魂……他是‘共鳴體’。”
李雲飛眸光微閃:“什麼意思?”
“你每動一次雙刃之力,體內陰陽二氣震蕩,便與他產生共振。用一次,他就多一分奪舍之機。等黑紋覆腦,你的意識將被徹底吞噬。”蘇青竹凝視著他,“這不是傷,是寄生。”
沉默片刻,李雲飛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桀驁弧度:“那就彆讓他等了。”
他緩緩起身,衣袍獵獵,血跡斑斑卻氣勢如虹。
“我親自下碑底,請他上座。”
話音未落,慕容雪猛地撲上前,一把掐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她眼眶通紅,聲音發顫:“你才剛活過來!剛剛從雷劫裡爬出來,又要往死裡走?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嗎?”
李雲飛低頭看她,目光溫柔了一瞬,隨即轉為堅定。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十指緊扣,掌心傳來的溫度灼燙如火。
“以前是命逼我走,現在不一樣。”他輕聲道,“這次,是我選的路。”
風驟然止息。
遠處殘碑之上,雷劫立於斷垣之間,灰袍翻卷,律杖垂地三寸。
金色豎瞳緊盯著李雲飛的身影,聲音如悶雷滾過長空:
“天罰從不許人主動闖淵……違者,魂滅神消,永世不得輪回。”
話音落下,天際隱隱有紫雷彙聚,似在回應這古老禁令。
可就在下一刻——
李雲飛抬步而出,一步踏碎地麵冰層。
陽刃驟然出鞘!
雪亮刀鋒劃破夜幕,“承心”古篆驟然亮起,金光流轉,竟在空中拉出一道符文軌跡。
他橫刃於前,聲如裂帛:
“我不是來闖的。”
頓了頓,他眸中青芒暴漲,直視蒼穹:
“我是來接管的。”
“天罰若不認主,那便由我來重定天律!”
天地一震。
雷劫瞳孔驟縮,手中律杖竟不受控製地再次垂落三寸,發出一聲低沉嗡鳴——那是天道本能的臣服,是對新秩序締造者的敬畏。
他怔然望著李雲飛,久久無言。
而在碑口封印之處,霜華手持寒霜劍核,周身寒氣繚繞,銀發飛舞。
她冷冷注視這一幕,劍尖直指李雲飛心口。
“你若入淵,便是逆天而行。”她聲音清冷如冰,“一旦失守,萬劫不複。”
慕容雪卻已退至玉台中央,取出一枚龍紋玉璽,赫然是大燕皇室至寶。
她咬破指尖,鮮血淋漓,將精血塗抹遍玉璽裂痕。
口中誦念禁咒之聲漸起,古老音節回蕩深淵:
“以吾皇血,啟封古門;以吾真魂,引路歸程——開!”
刹那間,金紋自玉璽爆發,如蛛網蔓延而下,貫穿碑體,直抵深淵底部。
與此同時,李雲飛體內血脈轟然共鳴,青竹笛在他胸腔中輕輕震顫,仿佛感應到了某種召喚。
霜華神色微變,寒霜劍影劇烈波動。
“你要護的是天音正統,不是玄空那瘋子!”慕容雪猛然抬頭,眼中淚光未散,卻燃燒著決絕烈焰,“現在,放他進去——然後,等他回來。”
風停,雷凝。
霜華沉默良久,終於緩緩收劍。
寒霜劍影退離碑口三尺,隻留下一道冰冷低語,在夜色中悠悠飄散:
“若你失守……我會親手斬斷雙刃與你的心脈連接。”
李雲飛沒有回頭。
他站在深淵邊緣,望著腳下無儘黑暗,唇角揚起一絲近乎癲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