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燈齊滅,就為看她一眼煙花。
李雲飛踏出深淵,三刃歸鞘,渾身浴血卻步履堅定。
每一步落下,腳印都泛著金藍交織的光暈,像是大地在為他疼痛而共鳴。
他的呼吸沉重,可脊梁挺得筆直,像是一根從廢墟裡長出來的青竹,寧折不彎。
雷劫立於碑前,玄鐵律杖橫攔身前,周身繚繞著天罰之威,蒼老的聲音如雷霆滾過:“玄空已封,天罰完成——你若離開,天音之力將與你剝離,從此再無通神之能,墮為凡人。”
風卷殘焰,吹動李雲飛淩亂的發絲。
他咧嘴一笑,血順著嘴角滑下,卻笑得肆意張揚。
他抬手輕敲自己胸口,咚、咚、咚——那聲音沉穩有力,穿透死寂。
“可這心跳,是屬於李雲飛的。”他聲音沙啞,卻字字如釘,“天罰管得了宿主,管不了一個浪子想帶公主看煙花。”
雷劫沉默。
天地也為之靜默。
良久,那柄象征天道裁決的律杖緩緩垂地,發出一聲悶響,仿佛整個天穹都在低頭。
“去吧——”雷劫閉目,聲音竟有幾分疲憊,“這一世,天道不阻情。”
話音落,祭壇崩裂,封印陣的光輝驟然黯淡。
慕容雪再也忍不住,從碑頂一躍而下,素白衣裙翻飛如蝶,撲入他懷中時,指尖冰涼,聲音發抖:
“你說過七日……我數了六天半。”
李雲飛一怔,隨即低笑,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痕,動作輕柔得不像個混混,倒像個守候千年的癡人。
“差那半日,是我舍不得醒。”他低聲說,“夢裡全是你們——蘇媚罵我浪蕩,林詩音說我油嘴滑舌,你……你站在這兒,一言不發,隻是看著我,像怕我下一秒就消失。”
慕容雪咬唇,淚水又湧出來。
可就在這刹那溫情中,整座共盟聖地猛然一震!
地動山搖,石柱崩塌,天空裂開一道漆黑縫隙。
蝶影夫人的聲音自虛空傳來,帶著蠱惑與怨毒,如萬千蝶翼摩擦耳膜:
“情絲已種,萬燈為引——今夜,我要你們在繁華人間,永墮夢魘!”
轟——!
城市方向,霓虹逐一熄滅。
紅的、藍的、金的光,像被一隻無形巨口吞噬,一座接一座陷入黑暗。
地鐵停運,警報失靈,千萬盞燈火如心跳般明滅,越來越慢,越來越沉……最終,隻剩零星幾點苟延殘喘。
緊接著,黑蝶群如潮水般湧來,鋪天蓋地,遮蔽月色。
每一隻蝶翼上都浮現出人臉幻影,哭、笑、怒、怨,全是被夢境吞噬的靈魂殘念。
李雲飛眼神驟冷,一把將慕容雪護在身後,三刃雖已歸鞘,可青竹長刃仍在掌心嗡鳴,仿佛感知到即將到來的浩劫。
“她要入侵現代?”慕容雪聲音顫抖,“那些普通人……毫無抵抗之力!”
“所以得趕在她徹底降臨前,把火種帶回人間。”李雲飛盯著遠方都市的黑暗,眸中燃起赤金火焰,“她以為情絲是弱點?錯了——那是我們的刀。”
他猛然轉身,望向虛空中那道漸漸透明的身影——蘇青竹。
守護靈站在時光儘頭,衣袂飄然,目光慈和如父。
青竹笛在他胸前輕輕顫動,卻已布滿裂痕。
“青竹笛本為封印器,鎮壓玄空千年。”蘇青竹聲音漸弱,如風中殘燭,“如今你已自成天地,它該歸於虛無。”
“不!”李雲飛大步上前,一把握住笛身,“沒有你,我早死在街頭了!沒有這笛子,我拿什麼救她們?”
“傻孩子。”蘇青竹笑了,“笛子從來不是力量的來源——你是。”
話音未落,他身影開始消散,化作點點青光,融入李雲飛體內。
最後一語,如歎息,如祝福:
“你說你是浪子郎中?好——這一身醫武之力,從此隻為護她們而戰。”
李雲飛怔住。
隨即,他低頭,凝視手中青竹笛。
裂痕蔓延,靈氣潰散,它完成了使命。
但他不需要它了。
他抬起手,猛然將笛子插入自己心口!
沒有鮮血迸濺,隻有一聲清越的碎裂聲——
哢嚓!
青竹笛爆成漫天青光,如星雨墜落,儘數湧入三刃之中。
那柄形如青竹的長刃劇烈震顫,刃脊上的“歸真”二字驟然亮起,金藍雙紋流轉不息,仿佛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