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堂而過，青竹觀的殘垣斷壁間，餘煙還未消散。
李雲飛站在枯井前，指尖捏著一縷從黑氣中抽出的絲線，絲線泛著詭異的紫灰色。
他眉頭緊鎖，心頭一直縈繞著“小心堂中人”這句話。
曾祖母的殘魂現身，並非為了相認，而是發出警告——有人早已設好局，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她說這是假的……可我們親眼看著‘吳天成’交出賬冊，語氣十分熟悉，連母親年輕時愛喝桂花釀這種私事都知道。”林詩音低聲說道，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腕上的銀針套，這是她鎮定心神的習慣動作。
“記憶可以偽造，情感也能模仿。”蘇媚冷笑著，指尖夾著一片暗紅的藥粉，藥粉在月光下散發著妖異的光澤，“天魔教有一種法術，叫‘攝憶蠱’，隻要接觸過血脈至親的物品，就能提取記憶、重塑人格。你以為他在回憶你媽媽？說不定隻是在演一出早就寫好的戲。”
慕容雪沒有說話，隻是將手機屏幕轉向另外三人。
醫保報銷係統的後台數據清晰地顯示著：仁和堂的吳天成醫師，連續三周開具“養心安神湯”，每天三劑，患者共有十七人，全部登記為“慢性失眠症”。
但在配伍明細裡，竟赫然寫著“雷公藤八錢”——這種藥毒性很強，會損傷肝腎、氣血，稍有不慎就會導致癱瘓，絕對不能長期服用，更彆說用於所謂的“安神”。
“正常劑量是三分以下。”林詩音的聲音冰冷，“這個劑量，是在殺人。”
更可怕的是後續記錄：所有藥品都由第三方物流送往城西慈安養老院b區地下室，簽收人一欄空白，配送員反饋“無人接待，藥箱自行消失”。
“活人不會吃這種藥。”慕容雪合上手機，唇角浮現出一抹譏諷的笑容，“隻配喂給屍體。”
空氣瞬間凝固。
蘇媚”
次日清晨，仁和堂剛開門，一個身著紅裙的女子嫋嫋走進來，身上的香氣如霧般彌漫，正是蘇媚。
她選了一副治療咳嗽的方子，卻故意手一滑，藥罐掉在地上，碎瓷片四處飛濺。
“哎呀！”她驚呼一聲，順勢彎腰去撿，袖中指縫間悄然灑出細如塵埃的赤紅色粉末——赤睛粉。
這是天魔教的秘傳之物，專門用來破除魂魄的偽裝。
凡人頭頂有三寸靈光，魂體合一；如果靈魂已經離體、肉身被控製，那麼頭頂就會黯淡無光，隻有脊椎處會出現黑線，直通操控者所在的地方。
粉末飄浮在空中，借著晨光的折射，蘇媚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吳天成”頭頂空空如也，沒有絲毫靈光。
從他的尾椎骨一路向上，一根漆黑如墨的細線貫穿脊柱，仿佛一根無形的鐵釘將他釘在地上，另一端深深地紮入地底，不知通往何處。
屍傀！
而且是高等級的控命蠱屍，需要以死人的軀殼為容器，活人的精魄為引，再種下千年蠱蟲“命牽絲”，才能進行遠程驅使。
行動僵硬、沒有呼吸、影子分成兩個……昨晚監控裡出現的異常現象，全都能對上了。
她強壓著心中的震驚，裝作若無其事地離去。
回到青竹堂密室，她一把扯下臉上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聲音顫抖地說：“那具身體早就腐爛了，現在走動的根本不是吳天成！是屍傀！背後有人用‘控命蠱’進行遙控，黑線深入地底，源頭恐怕在地下深處。”
林詩音猛地抬起頭。
她忽然想起三天前那個從養老院逃出來的瘋癲老人——渾身潰爛，嘴裡不停地念叨：“牆上有燈……用人皮做的燈……掛在牆上晃啊晃……他們在吸我的魂……”
當時她以為老人在說胡話，還給他施針鎮靜。
現在想來，寒意從腳底直竄上脊背。
她立刻翻出《本草綱目拾遺》的殘卷，手指顫抖著劃過一段記載：
命燈蠱：取活人的精魄，煉入特製的陶燈之中，用九幽陰火煨烤七七四十九日，燈芯不滅，施術者的壽命就可以延長。
每點燃一盞燈，就消耗一條人命；燈越多，壽命就越長。
尤其忌諱青竹氣的衝撞，一旦遇到，燈焰就會變成青色。
“命燈……用人皮做燈罩，精魄做燈油……”她喃喃自語道，“他們在用活人煉燈續命！”
“目標是誰？”蘇媚問道。
林詩音抬起頭，目光如刃：“當年我媽舉報醫療黑幕，導致蝶影閣的一名高層落網，最後病死在獄中。那人臨終前發過誓——‘我必借萬人之魂，重燃命火，歸來索債’。”
她說完，所有人都齊刷刷地望向李雲飛。
他默默地站著，手中橫握著青竹笛，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巧合。
尋根、殘魂顯世、賬冊交接……全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誘捕。
他們以為自己在揭開真相，實際上卻一步步踏入了對方布置了百年的殺局。
而幕後之人，正躲在黑暗深處，點著用人皮與靈魂點燃的長明燈，等著獵物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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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心安神湯的送藥時間是今晚七點。”慕容雪盯著係統推送的最後一單配送信息，“目的地是慈安養老院b區地下室。”
李雲飛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眸中已沒有半分浪蕩的笑意，隻剩下冷冽如刀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