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如刀,割裂長空。
李雲飛盤坐於寒玉床前,左臂石膏裂痕蔓延,骨縫間滲出暗紅血絲。
他卻仿佛無知無覺,右手緊握青音雙紋笛,指尖心頭血尚未乾涸,已再度凝成一顆猩紅珠滴,順著笛身裂紋緩緩滑落。
“你瘋了!”墨音怒吼,黑袍鼓蕩如潮,“經脈未愈,神識不穩,強行催動笛靈之力,你會魂飛魄散!”
李雲飛沒答。
他隻是閉眼,深吸一口氣——那氣息竟帶著鐵鏽味,是肺腑撕裂的征兆。
可他的嘴角卻揚起一抹笑,低啞如砂石摩擦:“我以前最怕死……怕被人砍了扔進河裡,連個收屍的都沒有。”他睜開眼,眸中金紅交織,像是熔岩在瞳孔深處奔湧,“可現在……有人等我回去。”
笛聲起。
無聲。
卻震得整個藥堂嗡鳴作響,梁柱龜裂,瓦片簌簌墜落。
那不是耳聽之音,而是直透神魂的震蕩!
青音雙紋笛驟然暴漲,化作兩條纏繞金紅光芒的龍形鎖鏈,自笛心噴薄而出,刺破虛空,直貫北方斷音穀幻境!
刹那間,李雲飛神識離體,衝入幻象。
眼前是一片死寂幽穀,天地倒懸,星辰錯位。
穀中央立著一尊殘碑,碑上“玄”字汩汩淌血,如活物呼吸。
而小飛跪在碑前,渾身蝶形黑斑瘋狂蔓延,幾乎覆蓋半張臉。
黑霧繚繞頭頂,凝聚成半盞逆魂燈——燈焰幽綠,照出他扭曲的麵容。
“醒來!”李雲飛怒吼,笛聲炸裂!
金紅鎖鏈橫掃而出,轟擊黑霧。
一聲淒厲尖嘯劃破虛空,黑霧翻滾退散,僅是一瞬,小飛猛地一顫,眼中掠過一絲清明。
“……師……父?”他嘴唇微動,聲音破碎不堪。
李雲飛心口一揪,幾乎要衝上前去,卻被無形屏障阻隔。
他咬牙,再次催動笛力,整條右臂“哢”地爆響——骨折處再度錯位,鮮血順著手腕淋漓滴落。
墨音的聲音在他意識邊緣炸開:“再撐三息!你的魂就要碎了!”
李雲飛咳出一口血,染紅胸前衣襟。
他笑了,笑聲沙啞卻堅定:“夠了……他看見我了。”
隻要看見了,就不算晚。
與此同時,鏡陣之前,蘇媚盤膝而坐,赤足踏火蓮。
她十指掐訣,掌心托著一塊刻有“媚”字的赤紅藥牌,火焰自牌中升騰,映得她容顏妖冶如鬼魅。
“你說情是弱點?”她冷笑,眼中卻泛起血光,“我偏要用它做刀!”
話音落下,她猛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入火焰。
天魔心火驟然暴漲,化作一頭火鳳騰空而起。
火光之中,浮現小飛跪地受控的畫麵——他低頭,眼神空洞,仿佛已被徹底吞噬。
蘇媚雙目赤紅,一掌拍入火心!
“聽著!”她神識穿透烈焰,直貫副本,“你若敢認命,我就燒儘自己,陪你一起墮魔!你忘了是誰教你叫第一聲‘姐姐’?你忘了是誰抱著你熬過七日焚心劫?!”
火焰轟然炸裂!
那一瞬,遠在斷音穀的小飛身體劇震,體內蝶紋竟微微震顫,逼退一絲侵入識海的黑氣。
雖隻片刻,卻如黑夜中劃過一道微光。
而藥堂另一側,林詩音靜立案前。
她麵前擺著三隻玉盞:一盞盛胭脂火,跳躍著蘇媚的情蠱餘焰;一盞浮青竹露,凝著李雲飛療傷所留的生命精華;最後一盞,寒霜液幽幽流轉,是慕容雪以冰脈之力凝成的心血。
她取出三根金針,依次浸入三液之中。
針尖泛起奇異光暈——赤、青、白三色交織,隱隱共鳴。
“三心為引,陰陽為橋。”她閉目,聲音輕卻堅定,“愛恨為薪,性命為契——‘三心續魂術’,啟!”
三針合一,淩空刺向懸浮玉簡!
“啪——!”
玉簡炸裂,碎片未落,已化作一道青光,撕裂空間,直射斷音穀方向!
幻境之內,小飛意識即將沉淪之際,忽覺掌心一燙。
低頭,隻見一道護印悄然浮現——赤如烈焰,青似翠竹,白若寒霜,三色交纏,宛若同心結,將他與外界隱隱相連。
他嘴角微動,似想說什麼,卻終究昏死過去。
可就在這一瞬,天地仿佛靜了一息。
風不再吹,血不再流,連那半盞逆魂燈的綠焰,都微微搖曳,似有懼意。
藥堂內,三人同時睜眼。
李雲飛癱倒在寒玉床上,臉色慘白如紙,唇角不斷溢血,右手已完全扭曲變形,青竹笛半埋入血肉,仍在微微震顫。
蘇媚喘息劇烈,額角冷汗混著血痕滑落,手中藥牌焦黑碎裂。
林詩音手中的金針儘數崩斷,指尖滴血。
但他們誰都沒看彼此。
因為他們都感覺到——
北方,斷音穀深處,某種古老的東西……醒了。
而就在此時,藥堂後院,慕容雪獨立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