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堂,吹得青竹堂簷角銅鈴輕響。
百年老槐樹下,一片漆黑蝶翅靜靜伏在石階上,像一滴凝固的血。
慕容雪立於藥櫃前,指尖仍抵在地脈圖卷之上。
那道自西北幽山蜿蜒而來的“音脈”並未消散,反而隨著夜色漸深,震顫得愈發清晰——如怨魂低吟,似殘魂啃噬骨髓。
她眉心微蹙,呼吸放輕:“魂引道……不是術,是執念。墨音臨死前說‘他是不願斷的那道音’,可這黑蝶,根本不是人留下的回響,而是死靈不肯散的怨念。”
她緩緩抬頭,目光穿過堂前薄霧,落在槐樹陰影深處。
那裡,仿佛有一雙眼睛,在無聲窺視。
與此同時,後院竹林間,李雲飛盤膝而坐,赤裸的上身布滿新舊交錯的傷痕,胸前一道深可見骨的爪傷正緩緩滲血。
他緊咬牙關,手中青竹笛斜插地麵,笛身泛起淡淡金光,與他掌心那枚蝶形印記交相輝映。
“青音雙紋,引!”他低喝一聲,體內兩股氣流沿奇經八脈奔湧,一青一紅,交織成網,纏繞心脈裂口。
這是蘇青竹秘傳的療傷之法,需以情念為引,借“三心閉環”之力重塑經絡。
百裡之外,林詩音端坐華山彆院,銀針懸空,布成七星陣型。
她閉目凝神,指尖微顫,一縷真氣順著無形絲線直通李雲飛識海。
“堅持住。”她輕語,聲音卻帶著罕見的焦灼。
就在三股情念即將彙合之際——
李雲飛猛地一震!
識海深處,驟然響起一道陰冷低語:“宿主……你毀我軀殼,卻養我真魂。”
那聲音像是從斷音穀最底層爬出,腐朽、扭曲,卻又詭異地熟悉。
他瞳孔驟縮,掌心蝶印忽明忽暗,原本平穩流轉的金紅氣流竟憑空一滯!
更可怕的是,他分明感覺到,方才用於修複心脈的“音引之力”,有一絲被悄然抽走,如同黑夜中伸出一隻無形的手,貪婪吮吸著他的生機。
“誰?!”他怒吼,強行切斷共鳴,一口鮮血噴出。
遠處林詩音亦受反噬,銀針崩斷三根,臉色煞白。
她睜開眼,眸中驚疑不定:“有人在借‘閉環’偷渡殘魂……這不是普通的邪術,是‘寄命續魂’!”
而在青竹堂東廂,柳如煙正伏案疾書。
燭火搖曳,映照她蒼白麵容。
她左手纏著滲血繃帶,右手卻穩如磐石,一筆一劃勾勒出冷宮地底機關全圖。
“祭壇崩塌時,陰氣逆衝……不是潰散,是轉移。”她喃喃自語,將一枚銅雀機關嵌入圖紙縫隙,輕輕敲擊。
嗡——
地磚微震,傳來極其細微的共鳴。
她眼神陡亮:“果然!魏無忌的骨符雖碎,但‘斷笛心核’未滅!它順著地脈陰流,被送進了欽天監的觀星銅柱……而那裡,此刻正以百官晨禱之血,續燃幽火!”
她猛然起身,踉蹌一步扶住桌角,眼中卻燃起烈焰:“他們不是要複活魏無忌……是要讓他變成沒有肉身、不滅不化的‘影朝之主’!靠竊取活人陽氣,操控朝綱,永踞幕後!”
消息幾乎同時傳至慕容雪耳中。
她指尖輕點地脈圖,寒聲道:“魂引道終點,正是欽天監頂閣。那黑蝶不是信使,是‘錨’。它把殘魂釘在這世間的坐標,就是青竹堂的老槐樹——因為這裡,曾是三百年前初代青竹郎中埋骨之地。”
她轉身望向後院方向,聲音冷得刺骨:“魏無忌沒死。他的魂,借著李雲飛療傷時的氣息波動,完成了第一次‘附脈’。下次,就不隻是偷一絲力了……他會趁他神誌虛弱,奪舍重生。”
竹林中,李雲飛緩緩睜開眼。
月光灑在他染血的臉龐,那雙慣常嬉笑玩世的眼眸,此刻沉如寒潭。
他低頭看著掌心蝶印,那一絲被吞噬的力量仍在隱隱作痛。
不是身體的痛,是靈魂被啃噬過的空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