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巔,火浪翻滾,餘燼如雨灑落夜空。
那根碎裂的青竹笛殘柄,還深深插在陣心玉符之中,微微顫動,仿佛仍在回應方才那一場撼動天地的心火燃燒。
李雲飛跪倒的身影,像一座崩塌前的孤塔,在烈焰中緩緩傾頹。
他最終仰麵倒下,胸膛不再起伏,唇角凝固著一絲血痕,雙眼閉合,如同沉入無邊死寂。
唯有左手掌心——那枚自蘇青竹覺醒起便烙下的蝶形印記,正泛著微弱金光,如風中殘燭,搖曳欲滅。
“雲飛!”
一聲淒厲呼喊撕破火嘯,林詩音踉蹌撲出,素白衣裙染滿焦灰與血跡。
她雙膝砸地,毫不遲疑抽出腰間銀針囊,十指翻飛,九根細若遊絲的歸心針已穩穩懸於指尖。
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針尾,眼中淚光與怒火交織:“你說過……嘴上嫌棄,行動拚命——這次換我拚命護你!”
話音未落,九針齊落!
精準刺入李雲飛心脈四周九處隱穴,針尾輕震,竟引動其識海殘存的一縷神念。
林詩音雙手結印,十指緊扣他手腕,強行將自己的情念之力順著銀針渡入對方識海。
刹那間,她的意識也被拉入一片混沌深淵。
這裡沒有光,隻有破碎的記憶碎片如星塵漂浮:街頭少年蜷縮在巷口啃冷饅頭;賭桌前被人按頭羞辱;第一次握住青竹笛時耳邊響起的那個溫柔又蒼老的聲音:“孩子,你是她的傳人。”
還有她們——蘇媚在他懷裡笑得妖冶,說“郎中,你這嘴真欠”;慕容雪站在宮燈下望著他,輕聲道“天下之大,唯你敢牽我手”;而她自己,曾在華山雪夜裡被他背下懸崖,那時他說:“詩音,冷的話,靠緊點。”
這些畫麵本該溫暖,可此刻卻冰冷如霜。
因為在這記憶深處,一道黑影盤踞中央——那是被怨氣扭曲的蘇青竹殘魂,已被黑冥子吞噬七百年,隻剩一句執念回蕩:“不值得……人間情愛,終究是劫。”
“不!”林詩音怒喝,哪怕神魂顫抖也要向前,“他不是為你而死!他是為所有信了‘值得’的人活著!”
她將全部情念灌入最後一針,直指那道黑影:“李雲飛可以是個混蛋、是個騙子、是個滿嘴胡話的浪子——但他每一次拚命,都是真的!你說情愛是劫?可正是這劫,燒出了他的心!”
識海震蕩,黑影劇烈扭曲,裂開一道縫隙。
而在現實之中,李雲飛掌心蝶印驟然一跳,微光暴漲!
與此同時,陣眼最高處,慕容雪立於焚火中心,手中緊握一卷殘破古籍——《大燕禁術錄》。
書頁焦黃,字跡斑駁,唯有中間一頁以朱砂繪就的“封魂終咒”完好如新。
她抬頭望了一眼昏迷的李雲飛,眸中閃過決絕。
“石無名!”她輕聲喚道。
地麵轟然震動,玄石裂開,一道高達丈許的身影緩緩升起。
他通體由墨色玄岩雕成,麵容模糊,雙目空洞,卻是唯一能鎮守玄空穀千年的靈魂守墓人。
“八百年了。”石無名低語,聲音如砂石摩擦,“我守此地,隻為等一人願以心火祭陣,封儘執念。”
“今日,我來了。”慕容雪舉起匕首,毫不猶豫割開手腕,鮮血淋漓灑落陣心,“我不是為了複仇,也不是為了權謀——隻是為了一個曾笑著說我‘太端著’的男人,能再睜開眼。”
血落即燃,金色符文自地底蔓延而出,與她畫下的咒紋交相輝映。
“借你千年執念——封!”
大地咆哮,九道石柱破土而出,環繞成環,將黑冥子殘魂最後的氣息牢牢鎖住。
而就在此刻,火焰之中,一道赤影翩然躍起。
蘇媚赤足踏火而來,紅衣獵獵,宛如浴血鳳凰。
她不再是那個用天魔舞惑人心智的聖女,而是真正以情為刃、以念為引的燃火者。
她旋身起舞,雙袖揮展,腳下每一步都踏出一朵金焰蝶影。
改良版“天魔舞·歸心訣”首次施展——不再迷惑敵人,隻為喚醒一人。
“郎中……”她輕笑,眼角卻滑下一行血淚,“你說要帶我走遍江湖,看儘春花秋月,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
舞步疾轉,情念彙聚,漫天金紅蝶群從火焰中升騰而起,如江河奔湧,儘數衝向李雲飛心口。
三股力量——林詩音的情念穿針、慕容雪的禁術封印、蘇媚的天魔歸心——在同一瞬交彙於陣心。
天地寂靜了一息。
然後——
李雲飛胸口猛地一震!
蝶印爆發出刺目金光,竟將三股力量反向牽引,彙入他體內!
他的手指,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