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透,青竹堂藥爐前炭火正旺。
李雲飛蹲在爐邊,手中那頁泛黃殘紙邊緣已被火舌舔舐,焦黑卷曲。
火光躍動,映出紙上兩個模糊字跡——“玄空”,還有一道斷裂的笛形輪廓,像是被利刃從中劈開,殘缺卻依舊帶著凜然殺意。
他沒燒完,隻是任它一角燃儘,便甩手扔進爐膛。
灰燼翻騰而起,像一隻垂死掙紮的蝶。
“你何必試探?”一道清冷女聲自頭頂響起。
白衣飄然,蘇青竹虛影浮現,長發如瀑,眸光似寒潭深水。
她指尖輕點火焰,那殘頁竟在烈焰中凝滯片刻,仿佛時間為之凍結。
斑駁墨跡在高溫下顯現出更多隱藏紋路——一座幽穀深藏於群山之間,穀底刻著一個血色符印,形如雙音交纏。
“那是我師門禁地。”她聲音很輕,卻壓得空氣都沉了幾分,“玄空穀。百年前,我與師兄黑冥子同出一脈,修‘青音心經’,以音律通天地,以醫道養元神。可他……走偏了。”
李雲飛冷笑一聲,抹了把嘴角乾涸的血痂:“所以你們打了一輩子,恩怨情仇全堆到我頭上?我不過是個撿笛子的混混,不是你們宿命輪回裡的替死鬼。”
“你不是傳人。”蘇青竹低頭看他,目光複雜,“你是變數。黑冥子當年為求‘無相之道’,妄圖斬情絕性,以魂煉體,吞噬活人七魄補己殘魂,終被逐出師門。但他從未真正死去——他把自己封進了玄空穀底,靠‘九幽引魂陣’苟延殘喘,等一個擁有完整‘青音雙紋’的人出現。”
她頓了頓,”
李雲飛嗤笑,抬手拍了拍胸口,那裡兩道紋路隱隱發燙,一金一紅,如今已近乎全黑,僅剩一線微光未滅。
“所以說,我現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還得感謝你那位好師兄?他想拿我的命續他的道?”
“不止是命。”蘇青竹聲音陡然轉冷,“他要的是你的‘紋’,你的魂,還有……我留在你體內的靈息。一旦他吞噬成功,不僅能重生,還能突破大宗師之境,踏入傳說中的‘無相真身’。”
風從窗縫鑽入,吹得爐火忽明忽暗。
李雲飛沉默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滿是桀驁:“老子從小在街頭討飯吃,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可從來沒人告訴我——我還欠著一百年前的命債?”
他站起身,青竹笛橫握掌中,指節因用力而發白:“既然債主找上門了,那我也不能空手去見他。”
三日後,西北邊陲,黃沙漫天。
玄空穀外,狂風卷石,天地昏沉。
穀口立著半截斷碑,石麵裂痕縱橫,依稀可見四個古篆——“入者斷情”。
柳如煙蹲在沙地上,十指翻飛,將一枚青銅齒輪嵌入機關樞鈕。
她一身灰袍裹緊身形,臉上蒙著輕紗,隻露出一雙銳利眼眸。
隨著最後一聲“哢嗒”輕響,地麵微微震顫,她眉頭驟皺:“地下有動靜……不是死物,是活人!而且至少九個,心跳頻率一致,像是被人用什麼東西連在一起。”
李雲飛站在她身後,手指摩挲著青竹笛,眉心微跳。
他體內雙紋又開始躁動,仿佛感應到了什麼古老召喚,灼熱如烙鐵貼膚。
“活人祭陣?”他喃喃,“拿活人當陣眼,把魂魄煉成傀儡……夠狠。”
柳如煙咬唇:“這種邪術早該絕跡江湖,若真是黑冥子所為,他根本不是在修煉,是在逆天改命。”
李雲飛沒說話,隻是緩緩舉起笛子,放在唇邊,輕輕吹出半個音符。
笛音短促,未及成調。
刹那間,風停沙落。
緊接著,大地震動,九道黑影自沙土中猛然破出!
腐土簌簌滑落,露出九具枯瘦身影,身穿殘破道袍,手持斷裂簫管,眼眶之中燃燒著幽藍鬼火,如同地獄爬出的惡鬼。
它們靜立不動,卻齊刷刷轉向李雲飛,九雙鬼目鎖定一人。
地底傳來陰冷笑聲,沙啞如鏽刀刮骨:
“青音傳人已至……穀主有請——留下心脈,可免魂煉。”
李雲飛緩緩放下笛子,眼神卻亮得嚇人。
他沒有後退,反而一腳踢翻背中藥箱,藥材灑滿黃沙。
俯身抓起銀針,反手刺入自己雙腳湧泉穴,鮮血滲出,順著針尾流入沙地。
一股清涼之意瞬間壓製住體內躁動的雙紋。
“老子不是來赴約的。”他低聲說,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釘。
“我是來收賬的。”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把灰白色粉末,又混入一把晶瑩細砂,迎風一揚。
砂粉隨風散開,落地無聲,卻形成一層肉眼難察的薄霧。
靜音散,空鳴砂——專克音波邪術。
果然,那九具魂傀動作一頓,原本同步的步伐出現遲滯,鬼火搖曳不定。
柳如煙眼神一凜,立刻拉動機關弩弦,三道鐵索呼嘯而出,貫穿其中三具傀儡胸膛,將其硬生生釘入地縫!
李雲飛趁機欺身而上,手中銀針疾射,精準刺入領頭傀儡百會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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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煙驟然噴湧,凝聚成一張扭曲人臉——眉心一點猩紅印記,赫然是黑冥子麵容!
“你體內的紋……”那黑煙獰笑著,聲音來自四麵八方,“本該是我的。”
話音未落,整座山穀忽然陷入死寂。
風停了,沙不動了,連魂傀的鬼火也凝固在半空。
李雲飛瞳孔猛縮,耳邊傳來細微的、如同骨骼摩擦的聲響——
自地底深處,某種東西,正在緩緩蘇醒。
大地如死寂的鼓麵,裂紋自九具魂傀腳下蔓延,蛛網般爬向四野。
塵沙懸停在空中,仿佛時間被一隻無形之手掐住咽喉。
忽然,轟然一聲悶響!
黃沙炸開,骨屑紛飛,一具佝僂身影自地底破土而出——幽冥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