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刀,割過玄空穀裂口邊緣的斷壁殘垣。
腳下是層層疊疊的魂傀殘骸,白骨森然,像是被某種巨力碾碎後又焚燒過,灰燼中還殘留著暗紅血痕,隱隱泛出詭異的靈光。
李雲飛站在最前,青竹笛橫在臂彎,指尖卻不由自主地顫抖。
他不是怕——他是痛。
每踏進一步,胸口那道自幼便有的隱痛就加劇一分,仿佛有根看不見的線,從地底深處拽著他心脈往深淵拖。
“這裡就是啟靈陣的核心?”蘇媚緩步跟上,紅紗隨風輕揚,眸光冷豔如霜。
她抬手一揮,天魔舞勁氣掃開堆積的碎石,露出下方一塊刻滿符文的地磚,“這些紋路……和天魔教失傳的‘縛魂印’一模一樣。”
林詩音皺眉,指尖輕點玉笛,一絲音波探入地底:“不對,這不是殺陣,是封印。而且……”她頓了頓,聲音微顫,“它在呼吸。”
柳如煙已蹲下身,手中銅尺刮起一層灰燼,對著月光細細查看。
忽然,她瞳孔一縮:“不是法器!這‘青音古鐘’根本不是用來開啟什麼秘境的神器——它是錨點!”
眾人一震。
“三百年前,蘇青竹以自身一縷靈識為引,將黑冥子的魂核鎖死在這口鐘內。”柳如煙聲音發緊,“代價是什麼?永世不得轉生,魂魄困於鐘鳴之間,輪回無門。”
風停了一瞬。
李雲飛緩緩走到那口鏽跡斑斑的青銅古鐘前,伸手撫過鐘身裂痕。
指尖觸到一道極細的刻紋,像淚痕,又像誓言。
他低聲道:“所以你最後那句‘你在,我在’……是騙我的。”
話音未落,夜風驟起!
枯井深處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響,如心跳回蕩。
一道石影自穀底緩步而出——那人披著破舊麻袍,身形佝僂,眼窩深陷如兩口枯井,臉上布滿龜裂紋路,仿佛由岩石雕成。
石無名。
他停在鐘前三丈,目光落在李雲飛身上,沙啞開口:“三百年前,她斬你前身於街頭,隻為護這鐘不破。如今你來,是還債,還是續命?”
空氣凝固。
李雲飛笑了,笑得漫不經心,可眼中寒芒暴漲:“我是來拆廟的。”
他環視四周廢墟,聲音漸冷:“你們供的不是神,是執念;拜的不是道,是不甘。可這世上,誰又能真的逆命而行?”
石無名沉默良久,終於點頭:“要毀鐘,需‘青音雙紋’與‘守墓血’共鳴——你敢嗎?”
“有何不敢?”李雲飛反手抽出腰間短刃,毫不猶豫劃開掌心。
鮮血滴落,濺在鐘麵符文之上。
刹那間,鐘身震動!
那原本沉寂的雙紋——一道纏繞青竹,一道盤踞龍形——驟然亮起,竟浮現出與李雲飛胸口胎記完全相同的印記!
血光順著符文蔓延,如同活物般遊走。
“吼——!!!”
鐘內猛然傳出一聲怒吼,不屬於人間,似來自九幽黃泉。
緊接著,幻象浮現:火海滔天,蘇青竹立於中央,手持半截青竹笛,對麵是黑冥子扭曲的身影。
“我選的是人間,不是長生。”她聲音平靜,卻字字如雷。
黑冥子咆哮:“那你為何封我?!”
“因為你執著於永恒,而我,隻想守護一時。”她轉身,麵向火焰之外的虛空,似在看誰,“他在,我在。”
幻象消散。
李雲飛咬牙,雙目赤紅:“她選了,我也選。”
他猛地拔出銀針,刺入自己膻中穴!
劇痛襲來,記憶如潮水決堤——
蘇媚為他擋下那一劍,血染紅裙,笑著說“浪子,彆死太快”;
林詩音初吻落在他唇上,羞憤又堅定地說“這一生,隻為你破戒”;
慕容雪抱著他衝出火海,發絲燒焦也不鬆手……
情念洶湧,直衝靈台!
鐘身裂紋瘋狂蔓延,一道道蛛網般的裂痕爬滿青銅表麵,隱約可見內部有黑霧翻滾,似有什麼即將破封而出。
就在此時——
地底深處,傳來一聲極其細微、卻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鳴。
像是鐵鏈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