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外,夜風卷著沙粒掠過焦土,營地中央的篝火隻剩幾縷暗紅餘燼,在寒風中苟延殘喘。
李雲飛盤膝而坐,背影如刀削般挺直,手中緊握那半塊青玉笛,指節因用力泛白。
他閉著眼,呼吸極輕,心口處兩道隱紋正微微發燙,一左一右,如同兩條沉睡的蛇在血脈中緩緩遊動。
每一次笛身微震,那雙紋便隨之跳動,像是被什麼遙遠的東西牽引著,回應著某種古老的召喚。
小飛蜷縮在破舊毛毯裡,臉頰沾著乾涸的血跡,眉頭緊鎖,嘴唇不停開合:“彆進去……彆進去……他們會吃人……”聲音細若蚊呐,卻透著深入骨髓的恐懼。
李雲飛睜開眼,眸光如刃。
他俯身,指尖輕輕點在少年眉心,一縷靈識如蛛絲般探出,悄然滲入對方識海——
刹那間,黑暗炸裂!
那蛛絲剛觸到意識邊緣,就被一股粘稠黑霧死死纏住,陰冷笑聲從虛空中傳來,帶著腐朽與貪婪:“又一個送上門的魂……正好補我的‘空缺’。”
李雲飛猛地抽手,整個人向後暴退三步,喉頭一甜,險些嘔出血來。
他抬手抹去嘴角滲出的血絲,眼神驟冷:“這玩意兒……已經開始啃我神識了?”
不是幻覺,不是錯覺。
那是“玄空”留下的汙染,早已滲透進小飛的靈魂深處,像毒藤一樣攀附生長。
而現在,它盯上了自己。
“嗬……”他低笑一聲,將青玉笛貼在胸口,“老子欠的債還沒還完,誰敢動我?”
話音落下,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向營地後方那座由係統投影生成的密室。
石門無聲開啟,幽光流轉,內裡陣紋密布,中央凹槽正等著那半塊殘笛歸位。
他將青玉笛輕輕放入陣心,取出一張黃符紙,咬破指尖,以血為墨,一筆一劃寫下四個字——引魂歸音。
血字燃起幽藍火焰,瞬間點燃整個陣法。
嗡——!
青玉笛劇烈震顫,一道墨色虛影自笛中緩緩浮現。
那人形瘦削,披散長發遮住麵容,衣袍似由音波織就,隨頻率起伏波動。
他站在虛空之上,聲音如金屬刮擦青石,冰冷刺耳:
“我是墨音,此笛三千載靈識所化。你要尋路,就得先死一次。”
李雲飛咧嘴一笑,唇角揚起熟悉的痞氣弧度:“老子死過多少回了?上輩子被人砍成篩子,前個副本被雷劫劈得魂飛魄散,連投胎都排不上號——你說死?來吧。”
他話音未落,眼前驟然一黑。
意識如墜深淵,耳邊隻剩下笛聲回旋,越來越遠,越來越清。
再睜眼時,天地已變。
無邊竹海鋪展至地平線,碧綠如海浪翻湧,每一根青竹都在共鳴,發出細微卻不絕的“嗡鳴”。
空中浮著一葉竹筏,墨音立於其上,手持一條由音律凝成的鎖鏈,目光淡漠如霜雪。
“你體內的雙紋,”他開口,聲落竹搖,“是蘇青竹以命刻下的‘承道印’。她耗儘殘魂,焚身祭笛,隻為留下一線傳承之機。如今印記複蘇,若你不主動融合,三日內必遭反噬——輕則神誌混亂,重則魂滅魄散,淪為他人養料。”
李雲飛冷笑:“融合?她人都沒了三百多年,骨頭渣子都爛透了,拿什麼融?”
墨音不語,隻抬手一揮。
整片竹海驟然翻騰,光影扭曲,顯出一幅古老畫麵——
雪山之巔,一位白衣女子獨立寒風中,手中執笛,周身燃燒著青色烈焰。
她的皮膚龜裂,血液蒸發成霧,口中卻仍在吟唱一段晦澀古調。
最終,她將最後一口真元注入笛中,身影化作點點光塵,隨風消散。
畫外音響起,溫柔卻決絕:“若後人執笛者心不墮魔,可啟‘青音共鳴’……願我道不絕,願蒼生無殤。”
李雲飛怔住,瞳孔劇烈收縮。
原來……她早就知道會有人來。
不是巧合,不是偶然。這一笛、一道、一身命,都是為他準備的。
“所以……我不是撿到了這笛子。”他喃喃,“是我被選中了?”
墨音冷冷看著他:“你以為你是主角?不,你隻是最後一個試煉者。前麵九十九人都失敗了,魂飛魄散,連名字都沒留下。而你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不是因為你強,而是因為——”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
“你還活著,是因為有人替你死了三次。”
李雲飛心頭猛顫。
蘇青竹……欠下的命債,不止是小飛的。
還有他的。
那些他曾以為僥幸逃過的劫難,原來背後都有人在替他承擔。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紋間仿佛浮現出無數冤魂哀泣的影子。
“我要怎麼融合?”他忽然問,聲音不再輕佻,而是沉得像壓了千斤鐵。
墨音抬起音律鎖鏈,指向竹海深處:“走進去,找到‘心音源核’。那裡藏著蘇青竹的最後一縷意誌。接受它,或者被它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