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堂密室,燭火搖曳。
銅盆裡的血,靜得像一口枯井。
李雲飛盯著那攤鮮紅,指尖還殘留著銀針刺破的痛感。
他剛滴下三滴心頭血——這是蘇青竹傳下的“照魂驗真”古法,唯有至親血脈或宿主本源方可映出真實倒影。
可此刻,血麵如鏡,卻無波無瀾,仿佛死水一潭。
他皺眉,正欲再試,眼角餘光忽然一滯。
就在他移開視線的刹那,血中倒影動了。
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緩緩轉過頭來,嘴角咧開,無聲一笑——詭異得不像人相,倒像是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在向陽間招手。
“操!”李雲飛猛地後退半步,青竹笛虛影在背後轟然浮現,笛音嗡鳴如龍吟,震得四壁藥瓶叮當作響。
他強壓心緒,閉眼凝神,運轉墨音所授的“靈識蛛絲”。
一絲絲無形意念如蛛網鋪展,順著經脈遊走全身。
起初毫無異樣,直到探入左臂腐爛舊傷處時——蛛絲驟然顫動!
那裡,一團黑氣正以肉眼難察的速度,沿著奇經八脈緩緩上行,像毒藤攀枝,直逼心脈。
每一寸推進,都伴隨著魂魄被啃噬般的細微刺痛。
“找到了。”他咬牙睜開眼,冷汗已浸透後背。
墨音的聲音隨即在識海炸響:“影化孢!那是‘影無痕’用千年怨念煉成的寄生靈種,能悄然替換宿主記憶與形體。你每夜入夢,都在為它滋養根基。七日後,真魂儘蝕,你將徹底淪為他的傀儡——而他,將以你的身份行走江湖。”
李雲飛冷笑,抬手抹去額角冷汗:“所以現在外麵那個‘我’,已經不是我了?”
“不,他曾是你。”墨音低沉道,“他是你三年前死於街頭那次,被係統截留的一縷殘魂,被影無痕捕獲、重塑、灌注野心與殺意……如今,他比你更像‘李雲飛’。”
話音未落,腰間玉佩忽泛青光。
一道虛影自玉中投射而出,正是林詩音。
她立於北境雪地圖前,素白衣袂染霜,神情凝重如冰。
“活死人軍昨夜攻破雁門關外三村,千餘人儘數暴斃,魂魄被抽離,隻剩軀殼行走。但有一人幸存……他說他是你的‘原本主人’。”
李雲飛眯起眼:“原話?”
“他說:‘我是真正的李雲飛,你們認錯了人。’”林詩音目光銳利,“係統已掃描其魂核,確有七分相似於你早期數據。更可怕的是——影無痕戰力評級,已升至宗師中期。”
空氣瞬間凝固。
宗師初期對宗師中期,差距不止一層境界,而是生死之隔。
前者尚在掌控內力,後者已可引動天地之勢。
可李雲飛隻是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一把抓起青竹笛,重重杵地,笛尾擊石火星四濺。
“行啊,老子還沒當夠主角,他就敢搶戲?”他眼中戾氣翻湧,“既然他想做我,那就讓他做——做到死為止。”
林詩音看著他,輕聲道:“你打算怎麼破局?”
“先清內患,再斬冒牌貨。”他轉身走向藥爐,火光映著他半邊臉明暗交錯,“影化孢紮根太深,硬拔會傷及神魂。我得進入深度冥想,以‘混元凝神丹’護住本源,從內部瓦解侵蝕。”
說著,他取出一瓶墨玉小瓶,倒出一枚金紋丹丸,香氣清冽,似雪鬆初綻。
“今晚,我會切斷對外感知,完全封閉意識。若有人靠近,隻看兩件事——一是我說話是否帶笑,二是……碰不碰這藥爐。”他指了指身前青銅古爐,火焰幽藍跳動,“真我嫌命苦,但從不嫌藥苦。若我避爐如蛇蠍,便是已被替換了。”
門外腳步輕響,小飛推門進來,臉色發白。
“哥……”少年聲音顫抖,“你要進去多久?”
“最長七夜。”李雲飛把針筒遞給他,針尖泛著淡青光暈,“聽著,若我發現我醒來後嘴角上揚、語氣輕佻、拒絕碰藥爐——立刻紮我百會穴,口訣是‘白音護魂’。彆猶豫,下手要狠。”
小飛死死攥著銀針,指節發白:“可……要是真是你呢?我要是誤傷了你……”
李雲飛頓了頓,忽然伸手揉了揉少年亂糟糟的頭發,笑了:“傻小子,真我就算瘋,也不會怕這點苦。”
那一笑,坦蕩如風,沒有半分陰翳。
可就在他轉身閉目的瞬間,牆角銅鏡深處,那倒影再次動了。
它緩緩抬起手,對著鏡外的李雲飛,輕輕鼓掌。
北境荒原,風如刀割。
黃沙卷著血沫在低空盤旋,殘陽如燼,灑下一片猩紅。
蘇媚立於屍山之上,赤足踩在一具活死人胸口,紅綾如蛇尾纏繞其頸,猛然一絞——頭顱爆裂,黑血四濺。
她眉梢未動,唇角卻勾起一抹譏笑:“想冒充我男人?你連他那股混不吝的勁兒都學不學。”
話音未落,遠處沙丘無聲隆起,黑霧翻湧如潮,一道身影自霧中緩步走出。
同樣的青布短打,同樣的竹笛斜掛腰間,甚至連走路時那種吊兒郎當的晃肩姿態都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