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堂暗室,燭火搖曳,映得四壁符紋忽明忽暗。
藥爐餘燼未熄,殘煙如蛇遊走於空中,帶著一股焦苦與血腥混雜的氣息。
李雲飛赤膊坐於銅鏡前,脊背繃成一道刀鋒般的弧線,肩胛骨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他左手執銀針,右手持烏木鑷,正一針一針縫合左臂那道深可見骨的潰爛傷口。
皮肉翻卷,血水混著黑膿緩緩滲出,每一針穿引都該是撕心裂肺的痛。
可他的手穩得可怕——像是在繡花,又像在雕玉,精準、冷酷、毫無遲疑。
門縫外,小飛蜷在地上,指甲摳進掌心,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聲。
他不是第一次見人療傷,但從未見過這般……非人的場麵。
那人明明臉色慘白如紙,額角青筋暴起,冷汗順著太陽穴滑落滴入傷口,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更詭異的是,那雙眼睛——在銅鏡倒影裡,竟泛著金紅交錯的微光,仿佛有兩股火焰在他瞳孔深處交戰。
“看夠了?”忽然,鏡中人開口,聲音沙啞卻不怒,“出來。”
小飛渾身一顫,幾乎癱軟在地。
他知道躲不過了,隻能踉蹌著推門而入,腳下一絆差點摔倒。
李雲飛沒回頭,隻將手中最後一針打結,剪斷線尾,動作利落得如同演練千遍。
他緩緩抬起臉,透過銅鏡直視少年:“你怕什麼?怕我瘋?還是怕……我也成了‘它’?”
小飛張了張嘴,喉嚨乾澀發緊:“我……我不知道……剛才你縫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你不該……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該?”李雲飛低笑一聲,嘴角扯出個近乎猙獰的弧度,“你以為我想這樣?可疼到叫出聲就能讓傷好?能讓孢毒退散?能救得了誰?”他猛地轉過身,露出胸口那道尚未愈合的舊疤,其上隱約浮現兩道交織的紋路——青竹紋與音波紋,正以極慢的速度逆向旋轉。
就在這時,腰間玉佩驟然發燙!
林詩音清冷的聲音穿透虛空傳來,帶著一絲罕見的急促:“係統檢測到你體內有兩股靈波共振——一股屬你,一股……在模仿你。頻率相似度已達八成七,正在試圖覆蓋你的神識主頻。”
屋內空氣瞬間凝固。
李雲飛眼神一凜,低頭看向自己顫抖的手指——不是因為痛,而是某種更深的侵蝕正在經脈中蔓延。
“所以它開始自己動了?”他咬牙問道,聲音壓得極低。
墨音的聲音自青竹笛中幽幽響起,冰冷如霜:“影化孢已進化為‘影我’,能在你昏迷時接管軀體,甚至模仿你的情緒、語氣、習慣動作。下次你醒來,可能已經不是你下令做的決定。”
“嗬。”李雲飛咧嘴一笑,那笑容卻比哭還瘮人。
他抓起那根封存在血玉匣中的青竹笛,咬破指尖,以血為引,在胸口肌膚上一筆一劃勾勒出一道古老符文——逆九轉封魂符。
“行啊。”他喃喃道,“既然它想學我,那就讓它好好看看——真正的郎中,治病先治自己。”
話音落下,銀針猛然刺入“魂舍穴”!
刹那間,雙紋爆燃!
青紅光芒自他心口炸開,如潮水般湧入識海。
現實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燭火凝滯,塵埃懸空。
而他的意識已被卷入一片灰霧彌漫的幻境。
眼前是一座熟悉的藥堂,爐火正旺,藥香嫋嫋。
他自己坐在案前,手持藥杵,輕輕搗碎藥材,臉上掛著久違的溫和笑意。
“哥今天不疼了。”那個“他”抬頭對站在門口的小飛說,語氣溫柔得不像話,“以後再也不用紮針了,你也彆怕了,好不好?”
小飛怔怔地看著,眼中竟浮現出淚光。
可真正的李雲飛卻怒吼而出:“假的!滾出來!!”
地麵轟然龜裂,他衝入幻境,一把揪住那“自己”的衣領。
對方卻不慌不忙,依舊笑著:“何必這麼苦?我們可以共存。你休息,我替你活著,替你救人,替你護她們周全……多好。”
“共存?”李雲飛冷笑,眼中殺意暴漲,“老子寧可爛死在街頭,也不跟你這種沒心的東西同活!”
銀針自袖中滑落,直刺眉心!
“啊——!!!”
“影我”發出淒厲慘叫,麵容扭曲,皮膚寸寸剝落,露出底下漆黑蠕動的菌絲狀物質。
整個幻境劇烈震顫,符文崩解,天地傾塌!
現實之中,李雲飛猛然仰頭,一口黑血噴出,濺在銅鏡之上,蜿蜒如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