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在秦素心指尖微微搖曳,映出她蒼白如紙的臉。
太醫院密室幽深寂靜,唯有藥櫃間穿行的風聲低語,像亡魂未儘的呢喃。
她跪在地宮第三格前,雙手顫抖得幾乎握不住鑰匙。
那青瓷罐靜靜躺在暗匣之中,灰燼未散,仿佛昨日才封存。
罐底刻著五個字——“秦九娘,殉於崇禎二年冬”。
她的母親。
那個在史書上被抹去姓名、在朝堂上被稱為“妖醫逆黨”的女人,原來屍骨一直藏在這皇宮最陰暗的一角,與百毒為伴,與禁方同眠。
一滴淚砸進灰燼,無聲湮滅。
“娘……”她嗓音沙啞,像是從喉嚨裡摳出來的,“你說過……‘七日斷腸散’不是殺人之藥,是救人的刀。”
記憶翻湧而來。
雪夜,破廟,母親將一張泛黃藥方塞進她繈褓,血手印還留在紙上。
“若有一日帝王心神被控,此方可短暫麻痹影龍丹宿主神識……但施者必遭反噬,七日後五臟俱焚。”
那時她不懂,如今卻明白——這藥,本就是為今日而留。
她緩緩起身,眼底淚水未乾,目光卻已如寒刃出鞘。
“魏無忌,你想借醫術控帝篡運?那就讓我用娘的命,給你燉一鍋斷魂湯。”
深夜,禦藥房燈火未熄。
秦素心獨坐案前,銀針列陣,藥碾輕響。
她將“安神湯”所需藥材逐一過篩,指尖悄然抖落一抹淡金色粉末——那是以西域斷腸草、南疆蠱心蘭煉製的“七日斷腸散”精華,無色無味,唯獨對服下“影龍丹”者起效。
藥成之時,窗外雷雲聚攏,紫宸殿方向隱隱有黑氣升騰。
次日早朝,金鑾殿上鐘鼓齊鳴。
皇帝端坐龍椅,麵色青白,額角滲汗。
昨夜夢魘不斷,夢見赤瞳巨蛇纏頸,嘶吼聲直鑽腦髓。
太監總管急召禦醫,群臣竊語紛紛。
秦素心步入大殿,一身素白衣裙,宛如霜雪中孤梅。
她低頭施禮,袖中銀針微顫。
“陛下心脈紊亂,陽氣衰微,乃神識受擾之象。”她落針“神庭穴”,手法穩健,聲音清冷,“臣請為陛下調養七日,禁辛辣、遠女色、斷丹藥。”
魏無忌立於殿側,蟒袍加身,眼神如鷹隼般盯住她手腕動作。
“秦禦醫,”他忽開口,語帶譏諷,“你父曾是東林逆黨,母以毒術惑主被誅,你如今執掌太醫院,莫非也想步其後塵?”
滿殿皆靜。
秦素心緩緩抬眸,直視此人——當朝國師,實為影龍衛首領,一手遮天,操控六部。
“我隻醫人,不問政。”她一字一頓,針尖微轉,引得皇帝輕哼一聲,“但若有人借邪術亂君心神,妄圖竊國改命……我不介意,當眾剖脈驗毒。”
話音落下,殿內驟然死寂。
連皇帝都睜開了半眯的眼,冷冷掃過魏無忌。
就在此時,宮外忽傳驚呼!
“走水了!禦膳房失火!”
烈焰衝天而起,伴隨著轟然巨爆,整座灶房炸成廢墟,火球遇風即炸,碎木橫飛,半個宮牆轟然倒塌!
濃煙滾滾,宮人奔逃哭喊,禁軍混亂調度。
“爆筋粉起效了。”藏身禦藥房暗閣的李雲飛睜開雙眼,耳中聽脈釘傳來清晰震動。
那是柳如煙特製的機關信器,能將方圓十丈內的對話儘數傳遞。
他嘴角揚起:“素心動手了,準備‘焚灶局’。”
傳訊剛畢,遠處火光中一道黑影閃入偏殿——是陸九淵的人。
忠臣假借救火,迅速封鎖東華門,切斷影龍衛外援。
宮變之局,悄然成型。
李雲飛靠在梁上,呼吸微沉。
青竹笛貼身而藏,心口兩道青紅紋路隱隱發燙——那是蘇青竹殘魂與他靈識共振的征兆。
“墨音,”他在心中低喚,“她娘的骨灰找到了,七日斷腸散已入君膳……接下來,該我入場了。”
神識深處,墨音的聲音冰冷回蕩:“你體內影化孢正在侵蝕經脈,再強行使用靈識共渡,可能魂飛魄散。”
“那就拚到隻剩一口氣。”李雲飛冷笑,翻身躍下,“我是郎中,不是逃兵。她們等藥,我就不能停。”
他掠身而出,身影融入宮牆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