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未亮。
青竹堂後院的銅鏡蒙著一層薄霧,李雲飛站在鏡前,指尖緩緩撫過自己的臉。
左臉,一道青紋如藤蔓蜿蜒,自眉骨延伸至下頜,泛著幽幽微光,像春風吹過新竹;右臉,則是一道金紋,從太陽穴斜劈而下,熾烈如熔岩凝固,邊緣隱隱跳動著血絲般的脈絡。
陰陽割裂,一音一火,仿佛兩股不屬於同一具軀殼的力量,正在他皮肉之下撕扯、交鋒。
“這就是……雙紋徹底覺醒的代價?”他低聲問自己,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鐵鏽。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秦素心端著藥碗衝進來,瓷碗邊緣已被她攥得發燙。
她一眼看見那張分裂的臉,手一抖,藥汁潑灑在地,騰起一陣淡紫色煙霧。
“你瘋了!”她聲音發顫,“強行以心頭血喚醒雙紋共鳴,靈識已經出現裂痕!你現在不隻是‘擁有’兩種力量,你是正在被它們——撕成兩個‘人’!”
李雲飛沒動,隻是盯著鏡中那兩個影子。
一個眼神清明,執笛如仙;另一個眸光森寒,握刀似魔。
他知道她在說什麼。
昨夜那一刀,不是開啟,而是獻祭。
門後的低語還在耳邊回蕩:“以身為祭,萬靈為鎖。”
可他不在乎。
隻要能打破這狗屁命運,讓他當什麼守門人、鑰匙、容器?
老子的命,從來都是拿來砸門的!
“疼才好。”他忽然笑了,嘴角咧開,帶著幾分混不吝的狠勁,“疼就說明……我還活著。”
話音未落,背後一股灼熱猛然襲來!
“砰!”
一掌結結實實拍在他後頸,蘇媚的身影如鬼魅閃現,紅袖翻卷間,天魔功的烈焰順著經脈直衝而上,燒得他渾身一震,青筋暴起。
“我燒你一遍,看你還敢不敢逞強!”她咬牙切齒,眼底卻藏著壓不住的恐慌。
李雲飛踉蹌一步,咳出一口黑血,卻笑得更歡:“嗯……真暖和。蘇聖女這火,比昨晚那扇門還燙人。”
蘇媚氣得揚手又要打,卻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掌心滾燙,像握著一塊剛出爐的鐵。
“彆浪費力氣了。”他低聲道,“我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這時,慕容雪推門而入,手中托著一枚青銅金令與一幅泛黃水道圖。
她眉心緊鎖,臉色蒼白如雪。
“龍脈引已嵌入地脈七日。”她將地圖鋪開,指尖劃過紫微宮位置,留下一道淺淺血痕,“三日後月圓之夜,‘九陰歸心陣’將成。傀儡皇帝會被‘噬心帝’吞噬,中原氣運將儘數化為邪祟養料。”
她抬眸,目光如冰刃:“我們隻有三天。”
屋內死寂。
玄機子拄著拐杖緩步走入,白發淩亂,眼中卻精光閃爍。
他盯著那幅圖看了許久,終於開口:“唯有以‘守門人之血’為引,布‘逆脈鎖龍陣’,才能截斷龍脈引——但此陣需活祭一人。”
眾人皆是一震。
“而且。”玄機子聲音沉重,“必須是‘雙紋血脈’,且靈識未崩者。換句話說……隻能是他。”
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落在李雲飛身上。
他沒說話,隻是走到院中青竹陣前,盤膝而坐。
手中短刀輕輕插入陣眼,刀身嗡鳴,似有萬千亡魂低泣。
“我娘用這把刀封口。”他望著天邊漸起的晨曦,聲音平靜得可怕,“她說,有些秘密,死了也不能說。”
風拂過竹林,沙沙作響。
“可我不一樣。”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齒,“我偏要用這把刀——開口。”
玄機子搖頭:“此陣一旦啟動,祭品必死無疑。你若入陣,便是永絕輪回。”
李雲飛仰頭大笑,笑聲驚起滿林飛鳥。
“巧了。”他猛地站起,一腳踩住陣盤邊緣,眼中燃燒著近乎癲狂的火焰,“我這命,不就是現成的祭品?”
“你敢死!”蘇媚突然暴起,一腳踹翻整個陣盤,符紙四散,陣法瞬間潰散。
她死死盯著他,眼眶通紅:“你要是敢踏進那個陣,我就把青竹堂炸了!連同這破笛子、破刀、破係統一起——全給你毀了!”
李雲飛看著她,忽然伸手,輕輕擦去她眼角溢出的一滴淚。
“哭什麼?”他輕聲說,“我不是每次都回來了?”
可這一次,他自己都知道——未必。
屋外,晨光漸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