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頂,寒風如刀。
七盞銅燈圍成北鬥之形,燭火幽藍,在雪夜中詭異地跳動。
中央的青銅陣盤上,青竹笛橫臥如龍,一截泛黃的骨簪斜插其側——那是陳七獻出的“守望者遺物”,據說是初代協守者埋在華山地脈中的信引。
柳如煙跪坐陣心,十指翻飛,將最後一道符紙貼上燈座。
她額角冷汗直淌,指尖微微發顫。
“音引渡橋……啟!”
一聲輕喝,天地驟靜。
地下傳來低沉轟鳴,仿佛有巨獸在深淵翻身。
七盞燈同時爆燃,火苗竄起三尺高,竟凝成七道細若遊絲的光橋,向虛空某點彙聚。
那一點開始扭曲、撕裂,一道青光徑自裂隙中緩緩展開,像是一扇門正在被無形之手推開。
“隻能撐一刻鐘!”柳如煙咬牙嘶喊,“你進去,魂魄就係在這條路上!斷了,現實裡的你也得瘋!”
蘇媚不語,隻將手中紅綢一圈圈纏上李雲飛雙臂。
那綢緞早已浸染過無數副本生死情念,此刻竟隱隱發出微光,如同活物般貼附在他血脈之上。
“你要是死在那邊,”她抬眼盯著他,眸子裡燒著火,“我立刻毀陣,讓這破橋崩塌,把所有等著回家的人全都堵在門外。”
李雲飛笑了,伸手撫過她眉梢,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一場夢。
“可我要是成功,”他低聲說,“詩音就能喝上這碗湯了。”
話落,他深吸一口氣,指尖劃過掌心,心頭血滴落燈芯。
萬象紋自他脊背蔓延而出,如火焰騰空,瞬間點亮整座陣法。
青竹笛嗡鳴震顫,笛音衝天而起,不再是悠揚調子,而是如戰鼓、如號角,撕裂長空!
虛空徹底炸開,青光之徑直通天外。
他縱身躍入。
——風雪撲麵。
李雲飛落地時腳下一滑,濺起半尺積雪。
眼前是一座坍塌大半的鐘樓,殘簷斷柱間懸著鏽跡斑斑的古鐘,隨風輕晃,發出嗚咽般的回響。
四周石碑林立,每一塊都刻著“劍塚”二字,裂痕中滲出絲絲黑霧,宛如毒蛇蜿蜒爬行。
劍靈在哀鳴。
白衣勝雪,執劍而立。
她在鐘樓最高處,一腳踏空,劍尖抵住自己咽喉。
風卷起她的長發與衣袂,整個人宛如即將化去的幻影。
眼神空洞,聲音冰冷如霜:
“……守門者已滅,劍心當焚。”
李雲飛瞳孔一縮。
這不是走火入魔,是殉道。
“詩音!”他大吼,卻不敢貿然靠近,“你看我!我是那個欠你五兩藥錢、騙你說喝藥就不長痘的混蛋!是你罵了一百遍‘浪子郎中’還舍不得趕走的那個廢物!”
沒有回應。
黑霧繚繞她周身,漸漸凝成鎖鏈形狀,纏繞四肢百骸——那是“劍心鎖”,以情為祭,以魂為鑰,將真正的守望者之力囚於劍靈之中。
曆代華山掌門皆以為斬情方能登峰,卻不知正是這份割舍,反而激活了古老封印。
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赤紅綢帶破空而來,從現實世界穿越時空壁壘,精準纏上林詩音手腕!
緊接著,蘇媚的聲音穿透風雪,怒極反笑:
“你男人還欠我一場劍舞,你敢死試試?!”
那一瞬,林詩音身體猛地一震。
劍勢微滯。
就是現在!
李雲飛不再猶豫,疾步衝上前。
他沒去奪劍,也沒施展武功,而是從懷中掏出一隻粗陶碗——碗中藥液金光流轉,熱氣氤氳,散發出淡淡的苦香。
“這是你當年嫌苦,躲著不喝的‘安魂引’。”他聲音沙啞,“現在,我熬給你。”
藥碗遞到她麵前,金光映照下,液體表麵浮現出模糊畫麵:一個小女孩在雪中練劍,父親站在遠處默默注視,背影佝僂,眼中藏著不忍與決絕。
柳如煙的聲音忽然從青竹笛中傳出,急促而清晰:
“她不是瘋了!她是被‘劍心鎖’困住了!曆代掌門用‘絕情’鎮壓地脈,實則把守望者的魂魄封進了劍靈!她越是壓抑感情,封印就越緊!再不解開,她的意識會被徹底磨滅!”
風雪更烈。
李雲飛看著眼前這個曾為他徹夜守候、嘴硬心軟的女人,忽然笑了。
他抬起手腕,一刀劃下。
鮮血滴入藥碗,激起一圈漣漪,金光驟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