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堂的灶火還泛著餘溫,晨霧像被揉碎的棉絮,在青石板上打著旋兒。
李雲飛蹲在門檻上,啃著冷硬的麥餅,嘴角沾著芝麻粒——這是今早王奶奶塞給他的,說守門人也得墊墊肚子。
昨夜那碗湯,甜得我都想哭。溫熱的呼吸拂過後頸,蘇媚的手臂環上來,下巴輕輕搭在他肩頭。
她的紅綢不知何時散了,發梢還沾著晨露,倒比往日多了幾分軟意。
李雲飛偏頭,看見她眼尾還掛著點水痕,想起昨夜地穴裡她撲進懷裡時的顫抖,故意逗她:你不是哭過了?
那是感動,不是軟弱。蘇媚輕咬他耳朵,指尖掐了掐他腰側——當年魔教聖女的狠勁還在,可力道輕得像蝴蝶扇翅。
感動和軟弱,本就不該分。林詩音的聲音從背後飄來,帶著藥罐的苦香。
她端著青瓷碗,碗裡浮著兩片薄荷葉,霧氣漫過她眉峰,倒把那抹清冷融成了溫水。
李雲飛伸手去接,指尖卻被她悄悄勾了勾——華山俠女的矜持早碎在這人間煙火裡了。
三人相視而笑時,柳如煙撞開了竹門。
她發簪歪在耳後,機關羅盤在掌心瘋狂旋轉,銅針撞得盤沿叮當響:不好!
共守銅鍋的共鳴在衰減——百姓的熱情在退!她喘得厲害,袖角還沾著炭灰,顯然是從銅鍋所在的城隍廟一路跑來的。
怎麼說?李雲飛的笑收了,麥餅在手裡捏出褶皺。
昨日他們還擠著聽故事,今早賣豆漿的老張頭說那都是編的,繡坊的小娥把共守紋帕塞箱底了。柳如煙攥緊羅盤,齒輪在她指縫間發出哀鳴,人心易散,感動這東西,熱乎勁兒過了就涼。
不怪他們。慕容雪的聲音像銀鈴滾過石階。
她蹦跳著進來,發間的玉鈴鐺叮鈴作響,懷裡還抱著個泥人——是今早巷口小娃娃硬塞給她的。記憶太輕了。她仰起臉,眼睛亮得像星子,就像春雪落在手心裡,還沒看清形狀就化了。
得讓他們重新經曆一遍。
李雲飛低頭,指腹摩挲著青竹笛的金紋。
蘇青竹的氣息在笛身流轉,像長輩輕拍他後背。
他忽然想起昨夜《安魂調》終章時,街角那片忽隱忽現的武林投影——酒旗在風裡翻卷,林詩音的劍影劈開北宋的雪,蘇媚的紅綢掃過元末的血。
那些虛影不是幻覺,是共守記憶在現實裡的心跳。
我們不用讓他們記住。他猛地抬頭,萬象紋在眼底泛起微光,我們要讓他們。
青竹笛在掌心發燙。
李雲飛閉眼,能聽見蘇青竹的歎息:又要胡來?
借三成功力,把《安魂調》刻進地脈。他咬著牙,指尖按上笛孔,這次...不燒經脈。
笛中沉默片刻,傳來一聲低笑: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