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朔二年冬,漠北天山今蒙古杭愛山),風雪如刀。
鉛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要將這片蒼茫的雪原徹底壓垮。凜冽的寒風卷著雪沫,發出鬼哭般的呼嘯,抽打在每一個裸露的皮膚上,瞬間便能帶走所有溫度。巍峨的天山山脈如同一條銀白色的巨龍,橫亙在天地之間,而那險峻的隘口,此刻已被鐵勒九姓聯軍十餘萬兵馬占據,他們依仗著有利地形,結成了密密麻麻的營寨,旌旗在風雪中狂舞,發出挑釁般的獵獵聲響。
唐軍大營,肅殺之氣幾乎要凝結成冰。主帥鄭仁泰麵色凝重地望著遠處依山傍險的敵陣,強攻必然損失慘重,而拖延下去,在這酷寒之地,大軍補給將愈發困難。
“大總管!”一個清越而沉穩的聲音響起。身著亮銀明光鎧,外罩素白戰袍的薛仁貴踏步出列,他麵容俊朗,劍眉星目,即便在如此嚴酷的環境中,眼神依舊銳利如鷹隼,仿佛這漫天風雪也難掩其鋒芒。“末將請命,前往陣前,挫敵銳氣!”
鄭仁泰看著這位以勇武著稱的副將,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薛將軍小心。”
薛仁貴也不多言,翻身上了一匹通體雪白、神駿異常的戰馬,單騎出營,竟不披重甲,隻持一張鐵胎弓,一壺白羽箭,便如一道離弦之箭,直衝兩軍陣前那片被風雪籠罩的真空地帶。
鐵勒聯軍見狀,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哄笑與奚落。一名驍勇的酋長按捺不住,揮舞著彎刀,帶著數十名親信騎兵便衝出本陣,意圖將這不知死活的唐將斬於馬下。
薛仁貴麵色沉靜,目光鎖定那衝在最前的酋長。風雪模糊了視線,距離尚遠,但他搭箭開弓的動作卻行雲流水,穩如磐石。弓如滿月,箭似流星!
“咻——!”
第一支白羽箭破開風雪,發出淒厲的尖嘯,精準無比地貫穿了那名酋長的咽喉!笑聲戛然而止,衝勢頓停。
不待敵軍反應過來,薛仁貴弓弦再響!
“咻——!”第二箭,將另一名試圖上前搶奪屍首的酋長射落馬下!
“咻——!”第三箭,如同長了眼睛,將一名正在大聲呼喝、試圖穩住陣腳的部落頭人當胸射穿!
三箭,電光火石之間,三名鐵勒酋長或頭人應聲落馬,頃刻斃命!
刹那間,天地仿佛寂靜了。隻剩下風雪的嗚咽。剛才還鼓噪喧囂的鐵勒聯軍,如同被扼住了喉嚨,所有嘲笑、呐喊都卡在了胸腔裡,化作無邊的恐懼。他們眼睜睜看著那白袍白馬的身影,如同雪中的殺神,凜然不可侵犯。
“將軍神威!天兵降臨!”唐軍陣營中,不知是誰率先嘶聲呐喊,隨即,如同山崩海嘯般的歡呼聲震動了雪原!
薛仁貴立馬橫弓,白袍在風雪中狂舞,聲如洪鐘,穿透風雪,清晰地傳入每一個鐵勒士兵的耳中:“爾等酋首,已然伏誅!天兵在此,誰敢再戰?!”
恐懼如同瘟疫般在鐵勒聯軍中蔓延。不知是誰先掉轉了馬頭,緊接著,如同雪崩一般,十餘萬大軍竟在薛仁貴一人一弓的威懾下,士氣徹底崩潰,丟盔棄甲,爭先恐後地向後潰逃!唐軍將士見狀,熱血沸騰,不待命令,便自發地高歌起來,那後來流傳千古的歌謠第一次響徹漠北雪原:
“將軍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
薛仁貴收弓而立,望著潰散的敵軍,臉上並無多少得色,唯有風雪拂過他年輕而剛毅的麵龐。然而,無論是他還是後方觀戰的鄭仁泰,亦或是遠在洛陽的帝後,此刻都未曾完全預料到,這璀璨如白虹貫日般的傳奇開局,其後續,卻將走向一條布滿荊棘與慘痛的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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