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治怒不可遏,殿內如同暴風中心,宮人們伏地戰栗,連大氣都不敢喘之際,殿外傳來一陣細微而急促的腳步聲。武媚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她顯然是一路疾行而來,發髻微亂,呼吸略顯急促,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惶與擔憂。
“陛下!陛下息怒!”她快步上前,甚至來不及行禮,便伸出微涼的手,輕輕扶住李治因盛怒而微微顫抖的手臂,聲音帶著哭腔,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臣妾聽聞……聽聞立政殿出了事,心中惶恐萬分,特來……特來看望陛下。”
她目光掃過地上狼藉的奏章、碎裂的瓷片,以及那被李治掃落在地、卻依舊刺目的桐木偶人,臉上適時地露出驚恐與不忍交織的神情,淚水順著光潔的臉頰滑落。
“陛下,龍體要緊,萬不可因這等……這等駭人之事氣壞了身子啊!”她仰起臉,淚眼婆娑地望著李治,語氣哀婉而充滿“關切”,“皇後娘娘……還有蕭淑妃,她們……她們或許隻是一時糊塗,被奸人蒙蔽,或是久居深宮,心生妄念……還請陛下念在往日……些許情分,寬宥她們這一次吧!”
她的話語看似在為王、蕭二人求情,字字句句卻如同毒刺,精準地紮在李治最敏感、最憤怒的神經上。“一時糊塗”?“心生妄念”?這分明是坐實了她們行厭勝之事的動機!而“往日情分”四字,更是勾起了李治對王皇後多年無子、背後勢力盤根錯節的厭煩,以及對蕭淑妃往日驕縱、如今仍不安分的記憶。
“寬宥?情分?”李治猛地甩開武媚的手,怒極反笑,笑聲中充滿了冰冷的諷刺與決絕,“她們何曾念及夫妻之情、君臣之分?!行此魘鎮妖術,詛咒於朕,乃十惡不赦之大罪!此等毒婦,心中隻有怨毒,何來情分可言?!”
他胸口劇烈起伏,目光如刀,掃過殿內眾人,最後定格在武媚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語氣斬釘截鐵,不容任何質疑:“媚娘!你心地純善,不必再為這等包藏禍心之人求情!她們的罪,朕絕不寬貸!”
言罷,他不再看武媚,轉向侍立在側、同樣麵色蒼白的翰林學士,厲聲道:“擬旨!”
殿內空氣瞬間凝固,隻餘下李治冰冷而清晰的聲音,如同鐵錘砸落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皇後王氏,品德有虧,縱容外戚,更兼心懷怨望,行厭勝之術,詛咒君父,大逆不道,失序宮闈,不可承宗廟之重。著即廢為庶人,收回冊寶,移居冷宮彆院!”
“淑妃蕭氏,性情悍妒,言行失檢,與王氏勾結,同涉厭勝,其行可惡,其心當誅。著即廢為庶人,一同囚禁!”
“其親族黨羽,凡涉此事者,一經查實,罷黜流放,絕不姑息!”
詔書的內容如同一道道驚雷,在殿內炸響。廢後!廢妃!而且是以如此酷烈、如此決絕的罪名!這不僅僅是對兩個女人的懲罰,更是對整個朝堂格局的一次徹底清洗的信號。
旨意宣畢,李治胸中的怒火似乎才稍稍平息,但眼神中的冰冷與決絕卻絲毫未減。他轉過身,再次握住武媚的手,這一次,力道堅定,目光灼灼,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
“後宮無主,則乾坤不定,國本不寧。朕意已決,當立你為後,母儀天下,安定人心!”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帶著帝王的威嚴與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武媚在他灼熱的目光注視下,適時地垂下眼睫,遮掩住眸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冰冷而得意的光芒,隻留下微微顫抖的肩膀和順從的姿態,仿佛全然依賴於帝王的決斷。鐵腕已下,威權立顯,通往鳳座的道路上,最大的兩塊絆腳石,已被他親手以最殘酷的方式搬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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