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婚宴與萬民狂歡的聲浪,如同漸漸退潮的海水,終歸於更為深邃寧靜的波瀾。元首府邸最高處的觀海露台,成為了喧囂之後難得的淨土。東方墨與青鸞,李恪與塔雅,兩對新人暫離了仍在持續的酒宴,不約而同地來到了這裡。
露台寬敞,海風帶著慶典後特有的、混合著花香與煙火氣的微醺,輕柔拂過。天際,一輪銀盤般的滿月高懸,清輝灑落,將海麵鋪成一條碎銀閃爍的廣闊大道,也柔和了每個人的輪廓。
侍從早已備好清茶與幾樣精致的茶點,隨即無聲退下,將這片空間完全留給了他們。
塔雅依舊沉浸在巨大的幸福與興奮之中,她倚著欄杆,望著下方墨城依舊閃爍的萬家燈火與遠處海麵上巡弋的、懸掛著喜慶燈籠的艦船剪影,眼中光彩比星辰更亮:“今天,就像我們山鷹部最盛大的豐收節和戰神祭合在了一起!不,比那還要熱鬨,還要美好!”她回頭,看向李恪,毫不掩飾眸中的愛意與驕傲,“李恪,你看到了嗎?所有人都為我們祝福!”
李恪站在她身側,相較於塔雅的外放,他的情感更為內斂,但緊握著塔雅的手,以及眉宇間那長久以來揮之不去的陰鬱被一種平和溫潤所取代,已說明了一切。他微微頷首,目光掠過這片他親自參與規劃、建設的都城,聲音沉穩:“看到了。這燈火,這月光,這海疆……皆與你我同在。”他頓了頓,看向東方墨與青鸞,“亦與兄長、青鸞姐同在。”
東方墨執起青鸞的手,兩人相視一笑,那笑意中有曆經劫波後的淡然,更有相知相守的篤定。他舉目望向那輪圓滿得毫無瑕疵的明月,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種穿透歲月的沉靜:
“二十年入世,十四年相伴,六年南洋漂泊,一年立國……時光之重,有時恍如一夢。”他的目光似乎透過月光,看到了利州江畔的煙雨,看到了墨羽初建時的篳路藍縷,看到了決絕轉身時的海天之涯。“昔日許下‘千年之約’,隻為守護一人清澈眼眸;而今,”他握緊青鸞的手,看向李恪與塔雅,“守護的,是這萬裡海疆,是這萬千子民,是你們,是我們共同選擇的這條路,這個國。”
青鸞依偎在他身側,接口道,她的聲音清越而堅定:“十四年前我走出宮門時,隻知不願再做籠中鳥,前方是霧,腳下是路。如今回首,那一步,踏出的是截然不同的人生。能與墨並肩,能與恪弟、塔雅,與所有誌同道合者,於此地開辟新天,縱然前路仍有未知風浪,此心已足。”
李恪深深吸了一口帶著鹹味的空氣,仿佛要將這新生的氣息徹底融入肺腑。“四年重生,”他語氣沉凝,“於我而言,如同剝皮剔骨,再塑神魂。昔日長安,是枷鎖,是泥沼,是身不由己的棋局。而這裡,”他環視四周,“是自由,是沃土,是親手描繪的藍圖。得遇塔雅,是我新生之後,命運予我最大的補償與饋贈。”
塔雅聽著,眼中泛起感動的淚光,她用力點頭:“我知道你心裡有過很多苦,但以後不會了!我們會一起,把這裡建設得比中原更繁華,比山鷹部的獵場更自由!讓我們的孩子,永遠不用經曆我們經曆過的那些爭鬥和痛苦!”
她的話語質樸而充滿力量,道出了他們所有人內心深處最本質的渴望。
東方墨頷首,目光再次投向那無垠的星海與月光:“故土已遠,長安的紛爭猶在,武後與陛下的棋局正酣。然於我華胥而言,那已是彼岸之風。我們的根,已然在此處紮下。星火之光,已聚成炬;涓滴之水,已彙成海。”
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其餘三人亦隨之舉起。
“月滿星聚,此夜為證。”東方墨的聲音沉靜而充滿力量,“願我華胥,文明永續,山河長安。願我四人,同心同德,不負此生。”
“同心同德,不負此生!”青鸞、李恪、塔雅齊聲應和。
四隻茶杯輕輕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鳴響,融入了海浪與風吟之中。
月光如水,靜靜流淌,將露台上四個緊密相依的身影勾勒成一幅永恒的剪影。個人的情感與家國的命運,在此刻圓滿交融。過往的斑駁與崢嶸,化為了腳下的基石;未來的廣闊與挑戰,在他們眼中點亮了更為堅定的星芒。
星火不滅,月華長明。華胥的故事,與他們的傳奇,將在這片新的天地裡,伴隨著每一次潮起潮落,繼續向前,奔流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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