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後的意誌如同無形的號令,悄然催動了一台精密而隱秘的機器。數日之間,幾股難以察覺的暗流,開始在長安與洛陽的某些特定角落悄然湧動,目標直指那段被塵封的、關乎晉陽公主李明達的過往。
在長安皇城深處,一座專司保管宗室文牒、曆年太醫院案底的陳舊庫房,平日裡門庭冷落,唯有鳥雀偶爾在簷下啁啾。這日,卻迎來了一位手持內侍省特殊批文、麵容平凡毫無特點的中年文書。管理庫房的老吏驗過批文上那不起眼卻權限極高的印鑒,不敢多問,顫巍巍地打開了沉重且落滿灰塵的鐵鎖。
庫房內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陳年紙張與墨錠混合的、略帶黴味的氣息。那中年文書——實為“影衛”成員——目光銳利,動作卻極其輕緩。他避開那些記錄著尋常宮務的卷宗,徑直走向標記著“公主府晉陽”以及“太醫院顯慶前”的架子。他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冊冊檔案,就著高窗透入的微弱天光,逐頁翻閱。指尖劃過那些記錄著公主日常用度、賞賜名錄、乃至偶爾風寒請脈的泛黃紙頁,試圖從這些看似尋常的記錄中,尋找任何與“病重”、“彌留”時期不符的蛛絲馬跡,或是某個頻繁出現卻又身份不明的探視者名字。
與此同時,在洛陽南市一間不起眼的茶肆後院。一位貨郎打扮的漢子,正與一名從宮中退役多年、如今靠替人漿洗衣物為生的老嬤嬤“偶遇”。貨郎巧妙地借著閒聊市井物價,將話題引向了昔年的宮廷舊事,尤其是那位“福薄”的晉陽公主。
“唉,說起來,晉陽公主殿下真是可惜了,那般仁善的人……”貨郎唏噓著,遞過半匹質地不錯的細布作為“謝禮”。
老嬤嬤摸著光滑的布匹,眼中閃過一絲追憶與警惕,但終究抵不過對方看似無意的攀談和那份“厚禮”,壓低了聲音道:“老婆子當年隻是在浣衣局,遠遠見過公主幾麵……模樣是頂好的,性子也靜。就是……就是後來那場病,來得太急了些。宮裡私下有傳言,說公主‘病’前些日子,好像還偷偷出過宮……也不知是真是假,可不敢亂說……”
貨郎眼神微凝,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附和著歎息,將“出宮”這個模糊的信息牢牢記住。
而在長安城外,山道清幽的感業寺。一名身著尋常士子服飾、自稱是遊學至此的年輕書生,捐了一筆不算豐厚但也足以引起知客僧注意的香火錢,被允許在寺內稍作遊覽,並在一間淨室用些齋飯。書生言辭謙和,與引路的小沙彌閒聊,狀若無意地問起寺中景致、典故,隨後話題悄然轉向:
“小師傅,聽聞貴寺清幽,多年前宮中似也有貴人曾在此清修?不知是否留有題詠或是舊跡可供瞻仰?”
小沙彌年紀尚輕,不疑有他,撓了撓光頭道:“施主說的是武……呃,是皇後殿下當年之事吧?小僧入寺晚,未曾得見。隻聽師兄們提過,那時寺中看管甚嚴,尋常香客都少見。至於其他貴人……好像,好像晉陽公主殿下也曾來祈福過?記不清了,都是師父們偶爾提起的老黃曆了。”
書生目光微閃,含笑謝過,不再多問,心中卻將“晉陽公主”、“感業寺”、“看管甚嚴”這幾個點串聯起來。他用完齋飯,又看似隨意地在寺中踱步,目光掃過那些可能用於接待特殊客人的僻靜禪院,默默記下布局。
數條線索,便在這無聲的查探中,如同沉入水底的釣線,悄然向著那段被刻意模糊的曆史深處垂落。探子們如同幽靈,在塵封的卷宗、衰老的記憶與寂靜的寺廟間穿梭,試圖從時間的灰燼裡,剝離出關於那位“早逝”公主與神秘青衣人之間,可能存在的、被遺忘的聯係。網已撒向舊日之影,隻待那微不可察的顫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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