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國,築紫島,那津官家古代日本接待外國使節和管理對外事務的機構)所在。臨海的宮苑之內,氣氛與大唐長安的凝重截然不同,充斥著一種壓抑不住的亢奮與躍躍欲試的躁動。
宮室以草木結構為主,低矮而深邃,廊簷下懸掛的銅鈴在鹹濕的海風中發出清脆卻單調的鳴響。殿內鋪著潔淨的席子,繪有原始而粗獷紋樣的屏風分隔著空間。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海水腥氣、焚香以及武士甲胄上傳來的皮革與金屬的味道。
權傾朝野的中大兄皇子後來的天智天皇),跪坐於主位之上。他年富力強,麵容瘦削,眼神銳利如鷹隼,身著象征最高權力的紫色朝服,腰佩太刀,周身散發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與勃勃野心。在他下首,聚集著此次出征的將領阿曇比羅夫、廬原君臣,以及一眾心腹臣僚。
“諸卿,”中大兄皇子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沉穩,卻難掩其下的激越,“大唐,這個龐然大物,如今西陲有吐蕃這頭惡狼撕咬,遼東還要分兵應對高句麗這頭病虎。其國力再強,亦難以支撐三麵作戰!此乃天神賜予我扶桑的千載良機!”
他的目光掃過下方神情激動的臣屬,繼續說道:
“百濟,乃我扶桑進入半島之跳板,文化輸入之要津。昔日百濟為唐所滅,如同斷我一臂!如今,扶餘豐王子懇請複國,鬼室福信等忠臣尚在周留城浴血奮戰,此正是我扶桑重返半島,執百濟之牛耳,重現任那日本府日本古代在朝鮮半島的據點)榮光之時!”
將領阿曇比羅夫重重頓首,聲如洪鐘:“殿下明鑒!唐軍主力被牽製,熊津劉仁軌部不過區區數千孤軍,我聯合艦隊戰船千艘,勇士萬餘,必能如泰山壓卵,一舉將其碾碎!收複百濟故地,指日可待!”
“不錯!”廬原君臣接口,眼中閃爍著對戰爭功勳的渴望,“一旦擊敗唐軍,扶餘豐殿下重登王位,百濟便將唯我扶桑馬首是瞻。屆時,我進可與高句麗南北呼應,徹底將大唐勢力逐出半島;退可依托百濟,與大唐、新羅形成對峙。半島之局勢,將由我扶桑來主導!”
殿內響起一片附和之聲,充滿了對勝利的憧憬和對未來霸權的暢想。在他們看來,大唐雖強,但此刻已是強弩之末,東西難以兼顧。而倭國傾儘全力,以有心算無心,勝算極大。
然而,在一片樂觀的氛圍中,一位年紀稍長、麵容沉靜的老臣,物部連麻呂,卻微微蹙眉,謹慎地開口:“殿下,諸位大人,老臣以為,仍需謹慎。大唐底蘊深厚,雖一時受困,但其反應速度與動員能力,不可小覷。且那劉仁軌,並非易與之輩。更重要的是……海外那新興的華胥國,其動向莫測。傳聞其擁有奇異舟船,不依風帆,速度驚人。若其……”
“物部卿多慮了!”中大兄皇子不悅地打斷了他,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華胥?不過是一群前朝餘孽、海外遺民所建之蕞爾小國,偏安一隅尚可,焉敢插手我扶桑與大唐之爭?即便其有些許奇技淫巧,又能奈我何?我扶桑勇士,豈是幾艘怪船所能嚇倒?”
他站起身,手按刀柄,意氣風發:“此戰,不僅要收複百濟,更要借此機會,讓大唐,讓新羅,也讓那個不知所謂的華胥看清楚,在這東海之上,誰才是真正的主人!此乃國運之戰,勝,則我扶桑崛起於東方,與大唐平分秋色;即便不勝,也要打出我扶桑的威風,讓其不敢再小覷於我!”
他的話語極具煽動性,將原本可能存在的一絲疑慮徹底壓下。殿內群臣紛紛俯首,高呼:“殿下英明!天佑扶桑!”
沒有人再去關注那遠在海外、看似無關緊要的華胥國,更無人能預料到,那被他們蔑視為“奇技淫巧”的蒸汽戰艦,將會以怎樣一種摧枯拉朽的方式,徹底粉碎他們所有的野心與幻想。
中大兄皇子走到窗邊,望著窗外港口內桅杆如林、即將啟航的龐大艦隊,胸中豪情萬丈。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旗幟在白村江口飄揚,看到了百濟俯首稱臣,看到了倭國的勢力如同旭日般,在東亞的海平麵上冉冉升起。
然而,這旭日之光,注定將被來自另一片海域的、更加熾烈和無情的“驚瀾”所吞沒。倭國的野望,正在將自己推向命運的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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