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大捷的餘波,如同投入池水的巨石,在長安城激蕩起經久不息的漣漪。朝廷的正式詔告頒行天下,極儘褒揚之詞,將李積、薛仁貴等將領的功績渲染得淋漓儘致。一時間,兩市九衢,茶樓酒肆,無不以談論金山之戰、稱頌薛將軍神勇為風尚。帝國都城的自信與驕傲,在這場來自遙遠邊疆的勝利中,被推向了又一個高峰。
盛大的朝會上,李治強撐病體,端坐於龍椅之上。儘管麵色依舊蒼白,但精神卻顯得亢奮。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再次盛讚前方將士,尤其對薛仁貴“忠勇無雙,戰功彪炳”給予了極高評價,並當場催促吏部、兵部儘快議定封賞細則。
“高句麗負隅頑抗,終將自取滅亡!朕有李積、薛仁貴等良將,何愁社稷不寧,四夷不賓?”李治的聲音帶著激動後的微喘,卻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權威與自豪。他仿佛已看到龍旗插上平壤城頭,完成那超越父皇功業的最後一步。朝堂之上,山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一派君明臣賢、武功赫赫的盛世氣象。
然而,在這片看似眾誌成城、共享榮耀的帷幕之後,陰影正在悄然生長。
蓬萊殿內,武媚以皇後之尊,自然參與了所有慶典與封賞的決策。她言笑晏晏,舉止得體,與李治一同接受著百官的朝賀,共享著這份帝國榮耀。但在她那雍容華貴的鳳袍之下,心思早已飛越了眼前的喧鬨。
她冷靜地審視著那份即將頒行的封賞名單,尤其是在薛仁貴名字旁標注的擬晉升官職和賞賜。她知道,這些都是李治龍心大悅下的決定,合乎規矩,也足以彰顯天恩。她並未反對,甚至在某些細節上還做了增補,以示恩寵。
然而,在她的內心深處,一個與這喜慶氛圍格格不入的計劃正在悄然成型。
‘’薛仁貴這把刀,確實鋒利無匹,眼下征伐高句麗,正需其鋒芒。‘’她指套輕叩著案幾,發出細微的脆響。‘’然,刀越利,越需謹慎握持。豈能容其背後,隱有牽線?‘’
她回想起心腹回報的、關於薛仁貴早年行蹤調查的初步結果——依舊模糊,但某些時間點的“空白”與“巧合”,卻愈發讓她心生警惕。那道來自海外的暗影,如同無形的絲線,讓她寢食難安。
‘’光有封賞不夠,‘’她思忖著,‘’必須加上枷鎖,無形的枷鎖。‘’
她開始不動聲色地布局:
首先,她需在軍中,尤其是在薛仁貴身邊或其所屬的軍事體係內,安插絕對忠誠於自己的眼線。這些人未必身居高位,但需位置關鍵,能夠及時傳遞消息,甚至在必要時施加影響。
其次,她要在朝中物色或扶持其他有潛力的將領,無論是勳貴之後還是寒門崛起的將才,讓他們在功勞、聲望上逐漸形成與薛仁貴某種程度的平衡,避免其一家獨大。
再者,對於薛仁貴此戰之後可能的動向,她需提前規劃。是高升其位,虛其權柄?還是調任他處,使其遠離經營已久的遼東舊部?這些都需要在李治做出決定前,施加巧妙的影響。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她需要建立一條完全獨立於現有軍事體係、隻效忠於她個人的情報網絡,不僅用於監視薛仁貴,更要能觸及大唐軍隊的更深處,確保任何潛在的風險都能被及時洞察、扼殺。
這些念頭在她腦中飛速運轉,化為一條條清晰的指令,通過絕對可靠的渠道,悄然傳遞下去。她沒有大張旗鼓,沒有表現出任何對薛仁貴的猜忌,一切都在“體恤功臣”、“穩固軍心”的冠冕堂皇之下進行。
慶典的喧囂終將散去,凱旋的榮耀也會隨時間沉澱。但在武媚心中,一道全新的防線已經築起。她望向東方,目光越過宮牆,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落在那片正在激戰的土地,也落在了更遙遠的海天之際。
金山之戰的勝利,為大唐帶來了開疆拓土的希望,也為她帶來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光環。然而,這光環之下,一道因海外暗影而生的警惕與製衡之念,已如藤蔓般悄然滋生,纏繞上帝國未來的軍事命脈。凱旋的陰影,就此埋下,靜待著在未來某個時刻,破土而出,影響更深遠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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