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藤的枝丫爬上“種光處”木牌時,陳默正用指尖撫過葉麵上的光珠。珠內的光斑已清晰得能看見人影——北境的老周正踩著梯子,往守脈亭的梁上纏總壇的藤條;南洋的漁人劃著小船,把珊瑚砂撒向新冒出的藤苗;守脈亭的孩子們舉著光蝶燈籠,在總壇的藤網下追逐,燈籠的光映在藤葉上,像撒了把碎星星。
“它把光裡的故事都記下來了。”蘇清月舉著繡繃過來,繃上的“光藤圖”已繡到第三卷,新藤的枝丫在圖上分成無數細枝,每根細枝的儘頭都繡著個小小的光團,“剛用北境的冰絲繡了老周的影子,你看這光團,竟比彆處亮些,像是藤葉在給認真乾活的人多照點光。”
石敢當扛著捆新削的藤條從外麵進來,藤條上纏著圈發光的線,是用總壇星花蜜混著南洋貝殼粉搓的,“老周說北境的夜路不好走,”他把藤條靠在木牌旁,線光順著藤條往上爬,在新藤的枝丫上繞了個圈,“讓我給藤條纏點光,以後北境的人摸著藤條走,就不會迷路了。”
阿木提著個竹籃從藏年窖出來,籃裡裝著些奇特的果實——果皮一半是北境的青白色,一半是南洋的赤紅色,是新藤昨夜第一次結的果,“瘋和尚的醫書裡說這是‘光藤果’,”他拿起顆果子往石麵上一磕,果皮裂開,裡麵的果肉竟泛著金紅的光,裹著三粒種子,分彆印著北境的雪、南洋的浪、總壇的星,“果肉能當燈油,種子埋在哪,哪就會長出帶光的藤。”
陳默拿起粒印著雪的種子,埋在九州柱的“家”字符號旁。種子落地的瞬間,新藤的根須立刻鑽過來,像條發光的蚯蚓,把種子纏在中央。土壤裡冒出細密的光泡,泡破的聲音裡,隱約能聽見北境的風聲,風裡混著老周哼的“安魂調”,調子比傳聲花唱的更清晰,像是種子在跟著學。
“是光藤在學說話。”陳默的聲音有些發顫,他看著光泡在土麵炸開,化作細小的光絲,順著新藤的枝丫往守脈亭的方向飄,“它要把北境的調子傳到總壇的每個角落。”
蘇清月的金線突然從繡繃上躍起,纏住根飄向守脈亭的光絲,線尾立刻染上青白色,她順著金線往圖上繡,繡出條發光的藤路,路兩旁的藤葉上,北境的牧民正牽著馬走,馬背上的行囊裡裝著總壇的星核粉,“這樣,北境的人順著藤路來,就知道總壇在哪了。”
石敢當撿起粒印著浪的種子,往觀星台的欄杆下埋。種子剛入土,新藤的枝丫就猛地拉長,像條光鞭,纏上欄杆的柱子,枝丫上的光珠同時亮起,在欄杆上照出排清晰的字:“往南走,有珊瑚礁的暖;往北去,有雪地裡的香。”字跡是南洋漁人常用的塗鴉體,帶著點浪打的隨性。
“是光藤在寫路標呢。”石敢當拍著欄杆笑,“老周見了準得說,這字比他刻的好看!”他剛說完,欄杆的字突然變了,多出行小字:“總壇的酒,溫在藤網下。”是陳默的筆跡,想來是新藤記著他昨夜溫酒的樣子。
藏年窖的龜甲傳來陣輕響,陳默跑過去看,發現龜甲上的紋路正與新藤的光脈共鳴,紋路裡的字漸漸清晰:“光藤為引,心為歸處,藤路所至,即是家途。”字跡旁邊,畫著條發光的藤,藤頭在總壇,藤尾分向四海,每個分岔口都站著個人影,像在等迷路的人。
陳默把龜甲搬到新藤旁,龜甲剛落地,新藤的所有枝丫突然同時轉向,枝尖的光珠連成片光海,在觀星台的地麵上投出幅巨大的藤路圖——圖上的藤路密密麻麻,有的通向北境的氈房,有的連著南洋的漁船,有的繞著總壇的每個角落,路的儘頭都有個小小的光團,像盞盞亮著的燈。
“是光藤在畫地圖。”蘇清月捂著嘴,眼眶有些發紅,“它要讓所有離鄉的人,都能順著藤光找到回家的路。”
石敢當撿起最後粒印著星的種子,往藏年窖的門口埋。種子入土的瞬間,瘋和尚留下的禪杖突然發出“嗡”的輕響,杖頭的銅環裡飛出無數光蝶,繞著新藤飛了三圈,然後鑽進藏年窖的黑暗裡。窖內傳來藤條生長的脆響,想來是光蝶在裡麵開出了新的藤路。
“老和尚的禪杖,果然比劍好用。”陳默想起瘋和尚的話,突然明白所謂“好用”,不是能劈開什麼,是能照亮什麼——就像這光藤,不用鋒利的刺,隻用溫暖的光,就能把所有分散的路,都連成回家的途。
夕陽將觀星台染成金紅色時,新藤的枝丫已經爬滿了總壇的圍牆,光珠在藤葉間閃爍,像掛了滿牆的燈籠。陳默知道,這些燈籠會一直亮著,照著北境來的馬、南洋來的船、所有帶著牽掛的腳步,讓他們在看見藤光的瞬間,就知道:到家了。
藤根的嫩尖從“家”字符號裡探出來,輕輕碰了碰新藤的根須,像是在說“路鋪好了”。然後緩緩縮回深處,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與新藤的光脈交相輝映,像條永遠走不完的藤路,等著更多的人來走,更多的故事來寫。
陳默站在光藤下,看著遠處的守脈亭裡,孩子們正舉著光蝶燈籠跑來,燈籠的光與藤光連成一片,像條流動的星河。他知道,隻要這藤路還在,這光還在,家的方向就永遠不會迷失,而他們要做的,就是繼續種光、繡路、溫酒,等著每個走在藤路上的人,說出那句: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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