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藤的燈籠在總壇圍牆上亮了整月,陳默發現,那些燈籠的光裡開始浮出模糊的行囊影子——有的裝著北境的風乾肉,有的裹著南洋的貝殼串,有的塞著總壇的星核餅,像無數漂泊的念想,正順著藤路往家趕。
“是歸人快到了。”蘇清月舉著“光藤圖”,圖上的藤路儘頭,光團的光暈越來越濃,她用金線在最大的光團旁繡了個小小的門,門框上纏著北境的藤須和南洋的珊瑚枝,“老周捎信說,北境的牧民要組團來總壇,說‘聞著光藤的味兒,就知道家在哪兒了’。”
石敢當正蹲在觀星台的角落,用藤條編個巨大的筐,筐沿纏著光藤的枝丫,編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往筐裡塞了把北境的雪融晶,“讓筐子帶著點老家的涼,牧民們來了摸著親切。”他編筐的手法很特彆,一半是北境的“雪纏藤”結,一半是南洋的“浪打花”結,兩種結在筐底交織,竟湊出個雙生花的形狀。
阿木的陶甕裡又釀好了新酒,這次的酒液裡浮著層細密的光泡,泡裡印著守脈亭的影子。“瘋和尚的日記裡寫,歸人到家時,得喝‘認親酒’,”他往酒裡撒了把光藤果的粉末,酒液頓時泛起金紅,“這酒能讓陌生人喝出一家人的味兒。”
陳默站在九州柱旁,看著“家”字符號裡的藤根突然躁動起來,嫩尖鑽出土壤,在地上織出條光毯,毯上的花紋是無數雙腳印,有的沾著北境的雪,有的帶著南洋的沙,有的印著總壇的泥,都朝著同一個方向——總壇的大門。
守脈亭的孩子們舉著光蝶燈籠,沿著光毯往大門跑,燈籠的光在毯上投出串小小的影子,像群引路的螢火蟲。跑在最前麵的紮羊角辮小姑娘,突然停在光毯中央,從兜裡掏出顆光藤果,埋進毯下的土壤裡,“給後來的人留個記號,告訴他們這條路好走。”
果核入土的瞬間,光毯突然亮起,順著藤路往遠處延伸,北境的守脈亭、南洋的珊瑚礁、總壇的觀星台,在光裡連成條發光的線,線的儘頭,群人影正順著光藤的燈籠走來,為首的老牧民手裡舉著根光藤枝,枝丫上掛著串風乾肉,肉的油香混著光藤的暖,飄滿了整條藤路。
“是阿古拉的兒子!”石敢當突然喊出聲,那牧民的眉眼像極了晶膜裡唱歌的阿古拉,隻是年輕些,腰間還纏著總壇去年送去的藤布。
老牧民走到總壇門口,摸著光藤的燈籠,突然紅了眼眶,從懷裡掏出塊凍得硬邦邦的肉乾,往光藤的根須旁一埋,“這是阿古拉走前曬的,說‘總壇的藤要是長到北境,就把肉乾埋在根下,讓藤嘗嘗家裡的味兒’。”
肉乾剛入土,光藤的燈籠突然集體變亮,光暈裡浮出阿古拉的影子,正笑著往牧民手裡塞奶茶,影子的腳下,新的藤苗正破土而出,根須纏著肉乾,葉尖頂著光珠,像在說“收到了,回家了”。
南洋的船隊也到了,漁人牽著珊瑚礁的藤苗往總壇走,苗根上的礁砂落在光毯上,立刻與北境的雪融晶融在一起,凝成顆顆金紅的珠,“島主說,這些苗得在總壇紮根,”漁人把苗遞給蘇清月,“讓它們記著,南洋的浪和總壇的光,原是一股勁兒。”
蘇清月將苗種在“承久圖”旁,苗葉立刻與圖上的金線產生共鳴,圖上的南洋海域突然多出片新藤,藤葉上的貝殼串正順著金線往總壇飄,像串流動的風鈴。
陳默往每個歸人手裡遞了杯“認親酒”,酒杯碰在一起的瞬間,所有人的影子突然在光毯上重疊,北境的、南洋的、總壇的影子融成一團,在“家”字符號旁凝成株巨大的雙生藤,藤葉上的光珠同時亮起,映出三個字:“一家人”。
石敢當的大藤筐派上了用場,歸人們把帶來的東西往裡放,北境的風乾肉、南洋的貝殼串、總壇的星核餅堆在一起,筐底的雙生花突然發光,將所有東西都染上金紅,像被揉成了團溫暖的念想。
蘇清月的“光藤圖”最後一頁,終於繡完了——光藤的儘頭,無數人影圍著九州柱,柱頂的陰陽藤虛影正垂下光帶,將所有人都攏在裡麵,圖的角落,她用小字繡著:“藤會記路,人會回家。”
藏年窖的龜甲在夜裡發出輕響,陳默過去看時,發現甲紋裡的字又變了:“藤為繩,牽四海;心為結,係歸人。歸藤繞柱時,方知家無界。”字跡旁邊,光藤的枝丫正纏著無數雙緊握的手,有牧民的,有漁人的,有守脈人的,手心都印著同一個“家”字。
陳默將龜甲搬到光毯中央,甲紋的光與光藤的光交織,在總壇上空織成個巨大的藤編屋頂,屋頂的瓦片是北境的雪片、南洋的貝殼、總壇的星核,都閃著溫暖的光。
夜深時,歸人們圍著九州柱唱歌,北境的牧歌、南洋的漁曲、總壇的守脈謠混在一起,光藤的燈籠隨著歌聲輕輕搖晃,像在打拍子。陳默看著“家”字符號裡的藤根,嫩尖正悄悄往歸人的腳印裡鑽,把那些帶著異鄉味的泥,都織進“家”的紋路裡。
他知道,這些歸人帶來的不隻是行囊,是北境的風雪、南洋的浪潮、更多地域的溫度,這些溫度會被光藤記下,被九州柱刻下,被所有守脈人藏進心裡,讓“家”的疆界,隨著藤的生長,越來越寬。
藤根的嫩尖最後在光毯上畫了個大大的擁抱,將所有歸人的影子都圈在裡麵,然後緩緩縮回“家”字符號深處,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像在說:“到家了,就彆再走了。”
陳默撿起片落在光毯上的藤葉,葉麵上,北境的歸藤、南洋的歸藤、總壇的守藤,正緊緊纏在一起,像三條擰成一股的繩,再也分不開。他知道,隻要這繩還在,這光還在,這歌還在,總壇的門就會永遠敞開,等著每根想回家的藤,每個念著家的人。
而光藤的燈籠,會一直亮在圍牆上,照著藤路的儘頭,那個永遠叫做“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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