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藤的枝葉爬滿九州柱頂時,總壇的觀星台被罩在一片清涼的蔭涼裡。陳默躺在藤編的搖椅上,看著陽光透過葉隙灑下的光斑,在《藤記》的藤紙上跳著細碎的舞。光斑裡混著憶藤葉的紋路,竟把北境的雪、南洋的浪都映成了綠色,像把四海的風景都揉進了這片蔭涼。
“阿吉說要在蔭下搭個茶棚。”石敢當扛著根粗壯的藤梁過來,梁上還帶著新鮮的葉芽,是從憶藤最粗的枝丫上截下來的,“北境的牧民愛喝熱茶,南洋的漁人喜歡涼茶,搭個棚子,讓他們在蔭下能喝到合心意的。”
他搭梁的手法很特彆,不用釘子,全靠藤條纏繞——北境的“雪鎖扣”和南洋的“浪絞纏”交替使用,纏到最後,梁與柱的連接處竟開出朵藤編的雙生花,花心還嵌著顆光藤果的種子,曬在陽光下,泛著金紅的光。
蘇清月帶著繡娘們在棚下鋪氈布,氈布是用北境的羊毛和總壇的藤絲混紡的,上麵繡著憶藤的生長軌跡:從最初的芽尖,到纏繞九州柱的枝丫,再到如今遮天蔽日的蔭涼,每個節點都繡著個小小的光團,“這是‘藤蔭圖’,”她笑著拍了拍氈布,“讓後來的人知道,這片涼是怎麼長出來的。”
阿木的茶爐就支在茶棚中央,爐火燒得正旺,壺裡煮著北境的鬆針茶,旁邊的陶甕裡泡著南洋的薄荷涼茶。“瘋和尚說,蔭下的茶得‘三分北境的烈,七分南洋的涼’,”他往熱茶裡撒了點薄荷粉,茶湯頓時泛起清綠,“這樣喝著,才像藤蔭裡的風,不燥也不寒。”
守脈亭的孩子們在蔭下追逐,光蝶燈籠的影子落在憶藤葉上,與葉紋裡的光斑重疊,像無數隻翅膀在扇動。紮羊角辮的小姑娘突然停在茶棚旁,指著憶藤的一片葉子喊:“這葉子上有阿吉哥哥的影子!”
眾人湊近一看,果然見葉麵上的光斑凝成個模糊的人影,正蹲在北境的雪地裡種藤,影子的腳下,新苗正往總壇的方向鑽。“是憶藤在倒放《藤記》呢。”陳默笑著說,“它把記下來的故事,一片葉一片葉地往外翻。”
北境的牧民和南洋的漁人聚在茶棚下,捧著阿木調的茶,看著憶藤葉上的影子,時不時發出陣陣笑談。阿吉指著片葉子說:“這是我阿爸當年守苗的樣子,總壇的藤真能記,連他氈帽上的破洞都沒忘。”南洋的漁人則指著另一片葉:“看這浪頭,跟我來時遇到的一模一樣,藤比人記性好。”
陳默看著棚下的熱鬨,突然覺得,這片藤蔭從來不是靜止的涼。它是北境的雪融成的水,是南洋的浪帶來的風,是總壇的光曬出的暖,在憶藤的枝葉裡交融,變成能裹住所有人的溫柔——就像此刻,牧民的烈酒氣、漁人的海腥味、孩子們的奶香味,都在蔭下混在一起,卻不覺得雜,反而像首和諧的歌。
石敢當突然想起什麼,往茶棚的梁上掛了串光藤果,果子的香氣順著藤梁往下飄,引得憶藤的枝丫都往棚下湊,葉尖輕輕蹭著喝茶人的肩頭,像在打招呼。“讓藤也嘗嘗熱鬨的味兒,”他笑著說,“省得它光記故事,忘了當下的好。”
夕陽西下時,憶藤的蔭涼染上了金紅,葉麵上的光斑變得格外明亮,把《藤記》裡的故事映得像活過來一般。陳默坐在搖椅上,看著茶棚下漸漸散去的人影,聽著憶藤葉的沙沙聲,突然明白,所謂“蔭下”,從來不是躲避風雨的角落,是讓所有路過的人,都能在這片由故事織成的涼裡,找到片刻的安寧,然後帶著這份暖,繼續把故事寫下去。
藤根的嫩尖從“家”字符號裡探出來,在茶棚的陰影裡畫了個小小的涼字,然後緩緩縮回深處,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與憶藤葉上的光斑交相輝映,像在說:“這片蔭,會一直在這裡。”
陳默端起剩下的茶,茶湯裡映著憶藤的影子,像把整個總壇的暖都泡在了裡麵。他知道,隻要憶藤還在長,茶棚的梁還在架,阿木的茶還在煮,這片蔭涼就會一直罩著總壇,讓每個走進來的人,都能說一句:真好,又回到蔭下了。
喜歡骨戒:剩餘壽命730天請大家收藏:()骨戒:剩餘壽命730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