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棚的竹架被晨露浸得發亮時,陳默發現棚下多了張石桌。石麵是北境運來的青石板,被石敢當用鑿子細細打磨過,邊緣還鑿出圈雙生藤的紋路,紋路裡嵌著南洋的珊瑚砂,在晨光裡泛著細碎的光。
“昨兒半夜睡不著,就把後山那口老石臼鑿了。”石敢當扛著掃帚過來,掃帚苗是用憶藤的細枝紮的,掃過石板時沙沙響,“你看這石紋,天然帶著北境的冰裂,配上珊瑚砂,像不像總壇的光落在雪上?”
陳默伸手摸了摸石桌,冰涼的石麵下藏著絲暖意,想來是石敢當特意用藤脈水浸過。桌角的位置,還留著個淺淺的凹痕,大小正好能放下阿木的陶碗。
“是給芽語碗留的?”陳默笑著問。
石敢當嘿嘿笑:“老周說這芽通人性,咱在棚下喝茶說話,它聽著也高興,說不定長得更快。”
正說著,阿木端著個托盤過來,盤裡擺著四個陶碗,碗沿都印著新抽的芽葉紋。“新沏的‘藤尖茶’,用今早剛摘的憶藤嫩芽炒的,”他把碗擺在石桌凹痕裡,茶湯泛著淺綠,水麵飄著片完整的芽葉,“瘋和尚的茶經裡說,用同根藤的葉泡茶,能讓喝茶人的心氣跟著芽走,靜得下來。”
守脈亭的孩子們背著小竹簍跑來了,簍裡裝著剛采的光藤果,紅的像瑪瑙,黃的像蜜蠟。“石大叔說要給石桌鑲邊!”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踮著腳,把果子往石桌的紋路裡塞,珊瑚砂的光混著果子的紅,讓雙生藤的紋路活了過來,像在石麵上慢慢爬。
蘇清月提著繡繃過來時,孩子們正圍著石桌唱新學的童謠:“藤棚下,石桌涼,芽兒爬,果兒香……”她把繡繃往石桌上一鋪,繃上繡的正是此刻的光景——石敢當掃石桌,阿木擺陶碗,孩子們塞果子,連晨露從藤棚滴落的弧度都繡得分毫不差。
“這叫‘棚下樂’,”蘇清月拈起根金線,往繡繃邊緣添了隻光蝶,“等繡完了,就掛在棚柱上,讓後來的人知道,咱總壇的日子,是這麼過的。”
陳默端起陶碗,藤尖茶的清香混著光藤果的甜,在舌尖漫開。他看著棚頂的芽葉又往上爬了寸許,藤蔓纏著憶藤枝打了個結,像係了個小小的同心結。石桌的紋路裡,孩子們塞的光藤果開始滲出汁水,與珊瑚砂融在一起,在石麵上畫出道彎彎的線,像條流動的河。
“你看這河,”陳默指著石麵,“從北境的冰裂開始,流到南洋的珊瑚砂裡,最後彙進總壇的光藤果,倒像條縮在石桌上的藤脈。”
石敢當放下掃帚,往石桌中央放了塊總壇的星核餅:“那咱就往‘河’裡扔點吃的,讓它也嘗嘗總壇的甜。”餅屑落在石麵上,被晨露浸軟,竟順著紋路慢慢化開,把“河”染成了金紅色。
阿木突然指著棚頂笑:“它在看呢!”眾人抬頭,隻見那芽的新葉正朝著石桌的方向傾斜,葉尖的露珠滾落在石桌上,恰好滴進“河”裡,激起細小的漣漪,像在回應他們的話。
日頭升高時,藤棚下漸漸熱鬨起來。北境的牧民坐在石桌旁,用總壇的星核粉調奶茶;南洋的漁人拿出貝殼笛,吹著與光藤葉響相合的調子;守脈人圍著石桌,聽石敢當講搭棚時的趣事。芽葉在棚頂輕輕晃,把陽光曬成金紅的碎光,落在每個人的笑臉上,像撒了把溫暖的星子。
陳默看著這一切,突然明白藤棚的意義。它不隻是護著一株芽,是給所有在總壇的人,搭了個能坐下說話、能一起喝茶、能分享日子的地方。石桌上的“河”在流,棚頂的芽在長,人在笑,這些尋常的事湊在一起,就成了最紮實的“家”。
藤根的嫩尖從石桌下鑽出來,在“河”的儘頭畫了個小小的笑臉,然後緩緩縮回土裡,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像在說:“這樣的日子,真好。”
陳默拿起塊光藤果,往石桌的“河”裡扔了過去。果子落下的瞬間,棚頂的芽葉突然齊齊晃動,像在鼓掌,又像在催著他們:快些,再添點樂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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