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苗順著藤網爬滿半麵牆時,陳默發現那些舊藤編的紋路裡,滲出了金紅的光。光順著新苗的莖稈往上流,在藤網的節點處凝成小小的珠,像總壇星核碎裂後的碎屑,又像北境雪融時藏的暖。
“是老藤編在給新苗傳力呢。”蘇清月舉著放大鏡細看,藤網的經緯線裡,舊編的棕褐色與新苗的青綠色纏成一股,“你看這交叉的地方,老編的纖維在慢慢鬆開,把自己的韌勁兒都渡給新苗了。”
石敢當正用憶藤的新枝修補藤網的破洞,他的手法很特彆,不是簡單打結,而是讓新枝的芽尖鑽進舊編的縫隙裡,“這樣它們能長在一起,”他拍了拍補好的地方,新枝立刻抽出細須,與舊編纏成個雙生結,“老東西不能丟,得讓新苗接著它們的勁兒長。”
阿木的陶甕旁,多了個藤編的濾水器,是用柴房的舊藤編拆下來的纖維編的。“瘋和尚說‘舊物有靈’,”他往濾水器裡倒同源水,水流穿過網眼時,竟帶著淡淡的光,“這水澆新苗,比星核粉還管用,能讓它們記著老藤編的味兒。”
守脈亭的孩子們把藤網的節點處都掛上了光藤果殼,殼裡盛著從各地收集的土——北境的凍土塊敲成的粉、南洋的礁砂碾的末、總壇的園土篩的細。“讓新苗知道,老藤編當年見過這些地方。”紮羊角辮的小姑娘往殼裡添了把總壇的土,“這樣它就不會忘了根。”
陳默摸著藤網滲出光的地方,指尖傳來細微的震顫,像老藤編在輕輕呼吸。他想起瘋和尚留下的禪杖,杖頭的銅環裡纏著圈更老的藤,據說傳了三代守脈人,當年就是靠這藤環,在北境的暴風雪裡護住了第一批光藤苗。
“老東西承著的,從來不是藤,是念想。”陳默在《藤記》的續頁上寫,“舊藤編記著北境的寒、南洋的潮,新苗長著總壇的暖,網一承,就成了穿不破的勁兒。”
蘇清月把藤網的紋路繡進了“棚下樂”的最後一頁,用褪色的棕線繡舊編,用鮮活的綠線繡新苗,兩種顏色在網眼處交彙,竟繡出了守脈人當年編藤時的側影——彎腰、引藤、打結,動作和石敢當修補網洞時一模一樣。
石敢當修補的藤網越來越大,從柴房一直鋪到共脈牆,新枝的芽尖鑽進舊編的縫隙裡,在牆上織出張新舊交織的巨網。北境的牧民路過時,摸著舊編的纖維會說:“這手感,像阿古拉當年織的氈布。”南洋的漁人則指著新苗的卷須:“跟礁盤上的海藤一個性子,越纏越緊。”
阿木用舊藤編濾出的水,澆得柴房的苗開出了第一朵花。花瓣一半是舊編的棕黃,一半是新苗的青綠,花心的光斑裡,浮著三代守脈人的影子,正圍著藤網笑,像在說“接住了,好好長”。
陳默站在藤網下,看著陽光穿過網眼,在地上投出無數新舊交織的光斑。舊編的影子深,新苗的影子淺,卻都朝著同一個方向——九州柱的方向,像無數隻手,在接力托著什麼。
他突然明白,所謂“網承”,不是讓舊物困住新苗,是讓老藤編的韌、阿古拉氈布的暖、礁盤海藤的強,都順著這張網傳下去,讓新苗知道,自己不是孤零零地長,是踩著無數前人的腳印,握著無數雙手遞來的勁兒,往更高處爬。
藤根的嫩尖從藤網的最底層鑽出來,在舊編與新苗的結上,輕輕畫了個圓,把兩代的藤都圈在裡麵,然後緩緩縮回深處,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像在說:“接穩了,彆鬆手。”
陳默知道,這張藤網會繼續蔓延,舊編的纖維會慢慢化進土裡,新苗的莖稈會變成更堅韌的網骨,孩子們掛的光藤果殼會發芽,長出新的藤須,把更多的念想編進網裡。而這張網承著的,從來不是藤,是總壇的魂,是所有守脈人心裡那股“接得住、傳得下”的勁兒,像條永遠扯不斷的線,一頭連著過去,一頭牽著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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