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的雷聲滾過總壇時,藤架下的積雪正順著藤莖往下淌。青核藤的冰紋葉最先有了動靜,葉尖的雪化成水,順著紋路滲進葉脈,竟在葉背洇出行小字:“雪融了,該長了”;紅核藤的浪痕枝跟著輕顫,被春雷震落的冰晶砸在枝節上,濺出的水珠在空中連成“潮來了”的虛影;金核藤的星斑果最是急切,果殼裂開道縫,露出裡麵泛著光的新籽,像在喊“快醒醒”。
“是春藤在說話呢。”陳默蹲在藤架旁,用指尖接住青核藤滴落的雪水,水珠在掌心轉了圈,映出北境氈房前融雪的景,“你看這水影,阿吉肯定在給青核老藤鬆綁了,去年裹的草繩該拆了。”
蘇清月抱著剛漿洗好的藤編坐墊走來,墊麵上繡著新抽的藤芽,針腳裡還沾著星核粉的金。“老繡譜說‘驚蟄藤語,應和天時’,”她把坐墊鋪在石凳上,金核藤的細須立刻纏上來,在墊麵繡的芽尖上繞了個圈,“這藤是等不及要長了,連咱們的坐墊都想借點暖。”
石敢當扛著鋤頭在藤架周圍翻土,土裡混著去年埋的羊毛繩碎屑和珊瑚石粉末,翻起的泥塊裡,能看見青核藤的新根正往深處鑽,紅核藤的須根纏著小魚的骸骨——想來是去年溝裡的魚苗成了藤的養分。“你看這根,”他用鋤頭扒開塊泥,“青核的根往硬土鑽,紅核的根往濕處繞,金核的根就貼著暖爐邊的土長,各有各的道,卻都往一塊兒湊。”
阿海從碼頭挑來兩桶混了海水的同源水,往藤架下的淺溝裡倒。水剛漫過紅核藤的根須,就見溝底冒出細密的氣泡,像藤在換氣。“南洋的老漁人說,驚蟄的海水最養藤,”他往水裡撒了把碾碎的珊瑚果,“你看這水色,立馬變綠了,是藤在喝‘開春湯’呢。”
阿木的陶窯旁,新燒的“醒藤盞”擺了一排,盞壁上刻著藤芽拱破凍土的樣子,盞底印著“春生”二字。“往盞裡倒點藤根處的土,”他給每個盞裡都添了勺,“能看見去年的歲痕在土裡動,像老藤在跟新藤打招呼。”
守脈亭的孩子們舉著醒藤盞,在藤架下玩“傳春”的遊戲。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捧著盞跑到青核藤旁,土屑裡果然有細小的根須在動;穿海藍布衫的小男孩湊到紅核藤邊,盞裡的土突然濕了片,像藤在回禮;戴星紋帽的小童挨著金核藤,盞底的“春生”二字竟泛了光。
陳默看著孩子們的笑臉,突然覺得這春藤的醒語,從來不是藤自己在說,是北境的雪融在催,南洋的潮來在喚,總壇的地暖在引,是天地萬物在合力喊一句“彆睡了,起來長”。就像他們這些守脈人,看似各在一方,卻都在為藤的生長添力,讓三地的春,順著藤脈,一起來到總壇。
蘇清月的繡繃上,“春醒圖”的藤芽已經繡出了三分,她用嫩黃線勾芽尖,草綠線描莖稈,金線點星斑,針腳裡還藏著冰紋的白與浪痕的紅。“等這圖繡完,藤架上的新藤該爬過竹橫梁了,”她望著藤尖的方向,眼裡盛著和暖的光,“到時候把圖掛在架頂,讓新藤知道,有人盼著它往上長。”
藤根的嫩尖從醒藤盞旁鑽出來,在地上畫了個向上的箭頭,箭頭穿過青、紅、金三色的藤紋,像在給新藤指路。然後緩緩縮回深處,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映著初升的春陽,把藤架的影子拉得輕快又綿長。
陳默知道,用不了多久,新藤就會裹著北境的風、南洋的霧、總壇的光,爬滿整個藤架,讓去年的歲痕變成今年的養分,讓舊的牽掛生出新的希望。而他們會繼續在藤下翻土、澆水、聽醒語,讓每個春天的到來,都比上一個更熱鬨,更有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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