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夜,總壇的人都聚在藤架下,等著給藤“記歲”。石敢當搬來塊北境的墨玉,玉麵上光溜溜的,他說要在玉上刻下今年的藤事;阿木捧著個新燒的陶盤,盤底留著空白,準備拓下金核藤的年輪;陳默則翻開《藤記》,指尖停在今年的最後一頁,等著記下今夜的事。
青核藤的枝椏上,馴鹿鈴被雪壓得輕輕晃,鈴音裡混著北境的風聲——阿吉托人捎信,說北境的青核老藤今年又粗了一圈,年輪裡能數出總壇傳去的星核粉粒;紅核藤的根須纏著承脈罐,罐裡的響動比往常清晰,像南洋的浪在跟總壇的雪打招呼。
“先拓年輪。”蘇清月拿來張桑皮紙,覆在金核藤的主乾上,用炭筆輕輕塗抹。紙上漸漸顯出圈紋,青、紅、金三色交替,每圈都藏著細碎的印記——有春時的芽痕,夏時的蟲蛀,秋時的果印,冬時的雪凍。“你看這圈紅紋,”她指著其中一圈,“是去年紅核藤的須纏上來時留下的,現在成了金核藤的一部分。”
石敢當握著刻刀,在墨玉上慢慢鑿。先刻下青核藤延伸到山口的路,再雕出紅核藤鋪向碼頭的棚,最後描上金核藤繞遍總壇的影,玉屑落在雪地上,像撒了把碎星。“這玉能存千年,”他吹了吹玉上的灰,“將來的人摸著這些刻痕,就知道咱今年的藤長到了哪。”
阿海從“合藤號”上取來塊船板,板上留著紅核藤的勒痕,他把船板架在藤架旁,說要讓藤的歲痕也沾沾海的氣。“南洋的老船板會記潮,”他摸著板上的浪紋,“跟這藤的年輪配在一塊兒,就是咱三地的年景。”
孩子們圍著拓好的年輪紙,用彩筆給圈紋上色:青圈塗成北境的雪色,紅圈抹成南洋的浪紅,金圈染成總壇的星光,紙上頓時像落了片濃縮的四季。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指著最大的金圈:“這圈肯定是今年的,我看見它一點點長出來的!”
陳默在《藤記》上寫下:“冬至夜,藤歲三載。青核及山口,紅核抵碼頭,金核覆總壇。三地藤脈相融,承前脈,啟新篇。”寫完合上本子,發現金核藤的細須正纏著書脊,像在給這頁做個標記。
雪突然下大了,落在墨玉上,刻痕裡的雪融成水,竟在玉麵暈出淡淡的光;船板上的藤痕沾了雪,與板上的浪紋連成一片;年輪紙上的彩圈被雪映著,像塊會發光的調色盤。
陳默望著漫天飛雪裡的藤架,突然覺得這“藤歲記年”,記的從來不是簡單的時間,是北境的雪落了多少場,南洋的船來了多少回,總壇的人添了多少牽掛,是讓無形的歲月,借著藤的年輪、玉的刻痕、紙的拓印,變得看得見、摸得著,讓後來人知道,每一年的藤蔭,都浸著三地人的暖。
藤根的嫩尖從年輪紙下鑽出來,在雪地上畫了個“三”字,字的周圍繞著圈小小的藤紋,像在給這三年的歲痕畫個句號。然後緩緩縮回深處,隻留下道閃著微光的痕跡,像在說:“三載已過,來年再長。”
陳默知道,等明年冬至,墨玉上的刻痕會再多幾筆,年輪紙的圈紋會再添幾重,《藤記》的頁數會再厚幾篇。而藤會繼續往上爬,把第四年、第五年、無數年的故事,都刻進年輪裡,藏在枝葉間,讓歲痕疊著歲痕,把三地的家,守成永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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