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初三隻剩一天,總壇的空氣裡都飄著股雀躍的味。陳默剛推開院門,就看見石敢當的兒子小石頭抱著捆青核藤的枝椏往藤架跑,枝椏上還沾著北境特有的凍土塊,凍塊裡嵌著顆紫珠果,是去年埋在雪堆裡的。
“爹讓我把這‘雪藏果’掛在社苗上,”小石頭跑得臉蛋通紅,把枝椏插進社苗旁的土裡,“說能讓藤記著北境的涼,才更懂總壇的暖。”
陳默幫他扶穩枝椏,發現社苗的金核芽尖又頂破了層薄皮,露出的星斑比昨天亮了三分。“你看,”他指著芽尖,“它知道明天要熱鬨,特意把光擦亮了。”
小石頭湊近了看,突然驚呼:“有小蟲子!”隻見條半透明的小蟲正順著紅核藤的莖往上爬,蟲背上的紋路竟和紅核藤的浪痕一模一樣,像是藤自己生出來的。
“這是‘藤伴蟲’,”蘇清月提著食盒走來,盒蓋縫裡飄出星核糕的甜香,“老繡譜上說,它隻在藤脈興旺的地方長,是好兆頭呢。”她把食盒放在石桌上,裡麵碼著切成小塊的星核糕,糕麵上撒的光藤果粉,在陽光下閃得像碎金。
老漁人帶著阿海的兒子小海來了,小海懷裡抱著個椰殼做的小罐,罐口用紅綢封著。“我爹讓我把這‘潮聲罐’帶來,”小海踮著腳把罐放在石桌中央,“罐裡裝著南洋初一的浪聲,說打開了,就像他提前到了。”
石敢當扛著口鐵鍋過來,鍋沿還沾著去年煮雜燴的油漬。“今晚上先把鍋燉上,”他把鍋架在灶台上,往灶膛裡塞了把總壇的乾藤葉,“用同源水泡著,明兒一早就熬小米粥,粥香能飄到碼頭去。”
守脈亭的孩子們聚在藤架下,七手八腳地往枝椏上掛燈籠。青核藤掛冰紋燈,紅核藤掛浪痕燈,金核藤掛星斑燈,都是他們自己糊的,紙角歪歪扭扭,卻透著股認真勁。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踩著石頭,把盞最大的星斑燈掛在社苗正上方:“要讓社苗也看見亮!”
陳默坐在石凳上,看著這忙忙碌碌的景象,突然覺得“等待”這回事,原來可以這麼具體——是小石頭帶來的雪藏果,是小海懷裡的潮聲罐,是孩子們掛起的燈籠,是灶台上慢慢溫著的鐵鍋,甚至是那條爬在藤莖上的藤伴蟲,都在絮絮叨叨地說:“快了,就快了。”
蘇清月坐在他旁邊,手裡拿著針線,正在給星核糕的油紙袋繡花邊,繡的還是金核藤的葉,隻是這次在葉心加了點紅,像沾了點南洋的浪色。“阿海托小海帶了話,”她頭也不抬地說,“蜜浪果用冰砂鎮著呢,明兒打開,甜氣能把藤架都泡軟了。”
暮色漸深,孩子們掛的燈籠亮了起來,冰紋燈泛著青白,浪痕燈透著暖紅,星斑燈閃著金,把藤架照得像個裝著星子的大籠子。灶膛裡的乾藤葉慢慢燃著,火苗舔著鍋底,發出“劈啪”的輕響,像在給明天的熱鬨打拍子。
小海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貝殼哨子,吹了聲悠長的調,是南洋的歸航哨。哨聲剛落,遠處碼頭傳來回應的汽笛聲,悶悶的,卻清晰可聞。
“我爹到了!”小海蹦起來,往碼頭的方向跑,跑了兩步又回頭,“我去叫他明早來!”
石敢當笑著罵:“這小子,急得跟什麼似的。”嘴上罵著,卻往灶膛裡又添了把柴,火苗躥得更高了。
陳默望著小海跑遠的背影,突然覺得這一夜不會難熬了。燈籠在藤架上晃,潮聲罐在石桌上靜,灶台上的鐵鍋冒著熱氣,連那條藤伴蟲,都爬到了金核芽尖上,像是在替他們,提前望一眼明天的晨光。
蘇清月把繡好的油紙袋遞給他,袋角的金核葉沾著點紅,像落了滴南洋的浪。“明兒見。”她說。
“明兒見。”陳默接過紙袋,指尖碰到她的指尖,像觸到了藤架上最暖的那盞燈。
離開時,他回頭看了眼藤架——燈籠的光透過葉隙,在地上拚出個模糊的“聚”字,被晚風一吹,輕輕晃著,像在說:“等天亮,就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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