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夜總帶著點黏糊糊的熱,藤架下卻涼絲絲的,金核藤的星斑果在月光下閃著淡銀的光,像撒了半架的碎星。陳默搬了張竹榻放在聚聚旁邊,絮語簿就壓在榻角,炭筆斜斜地靠著,像在等誰來添新話。
蘇清月提著盞琉璃燈走來,燈裡的燭火被風吹得輕輕晃,把她的影子投在藤葉上,忽長忽短,像幅會動的剪影。“帶了點冰鎮的光藤果漿,”她把盞子放在石桌上,揭開蓋的瞬間,涼氣混著甜香漫開來,“石大叔說夜裡喝這個,比喝涼茶舒坦。”
兩人坐在竹榻旁,用小勺舀著果漿慢慢喝。月光透過藤葉的縫隙漏下來,在果漿裡投下細碎的光斑,舀一勺送進嘴裡,甜涼從舌尖竄到心裡,把白天的燥熱都澆熄了。
“你看聚聚的新葉,”蘇清月突然指著聚聚,“月光照在葉背上,冰紋像會發光似的。”
陳默湊近了看,果然,青核藤的冰紋在月光下泛著青白的暈,和葉尖的紅、葉心的金混在一起,像把三地的夜色都揉進了這片葉裡。“它倒會挑時候長,”他笑著說,“知道夜裡涼快,偷偷使勁呢。”
絮語簿被夜風吹得翻了頁,停在孩子們畫藤鳥的那頁。蘇清月拿起炭筆,在藤鳥的翅膀上添了點星斑:“給它添對星光翅,好飛得更遠些。”
陳默看著她的筆尖在紙上移動,突然想起白天翻到的舊頁——石敢當畫的歪腦袋小人旁邊,不知被誰添了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正踮著腳給小人遞光藤果;老漁人畫的波浪裡,多了條小小的魚,魚鰭上沾著星核粉的金。
“這冊子快寫滿了。”他輕聲說。
“阿木說,再燒個大點的木盒,”蘇清月把炭筆放回原處,“讓聚聚的話,能裝得更滿些。”
遠處傳來守脈亭孩子們的笑鬨聲,大概是在院子裡捉螢火蟲。忽然有隻螢火蟲從藤架縫裡鑽進來,拖著點綠瑩瑩的光,繞著聚聚的新葉飛了兩圈,竟停在葉心的星斑上,把那點金襯得更亮了。
“你看,連蟲子都知道這兒好。”蘇清月的聲音裡帶著笑意,琉璃燈的光映在她眼裡,像落了兩顆螢火蟲。
陳默沒說話,隻是往她的盞裡添了勺果漿。夜風吹過,藤葉沙沙響,聚聚的新葉輕輕晃,把螢火蟲的光抖落在絮語簿上,像誰悄悄畫了個會亮的逗號。
他突然覺得,這藤蔭下的星夜,比任何時候都更像場溫柔的夢——有冰鎮的果漿,有會發光的藤葉,有絮語簿上的畫,還有身邊人的呼吸,都被月光裹著,軟乎乎的,讓人不想醒。
螢火蟲又飛了起來,繞著竹榻轉了圈,往總壇深處飛去。蘇清月望著它的光,突然說:“老繡譜上說,星夜的藤會做夢,夢見自己長得比月亮還高,把所有牽掛都掛在星子上。”
陳默抬頭看天,銀河在藤架的縫隙裡閃著,像條淌著光的河。他想,聚聚的夢大概也是這樣的吧,夢裡有阿海帶來的紅核藤苗,有孩子們畫的藤鳥,有絮語簿上的每一行字,還有這星夜的涼,和燈影裡的暖。
竹榻旁的炭筆被風吹得滾了滾,停在聚聚的根須邊,像在說:彆急著睡,再留句絮語給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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