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夜來得早,藤架上的星斑果在月光下亮得像撒了把碎銀。陳默搬了張矮桌放在聚聚旁邊,絮語簿攤在桌上,旁邊擺著石敢當新釀的“藤蔭酒”,酒液裡泡著青核藤的葉、紅核藤的花,還有金核藤的星斑果,在月下泛著三色的暈。
“今兒該給聚聚立個‘藤誓’。”石敢當往三個小杯裡斟酒,酒液晃出細碎的光,“就像咱人拜把子,得有個念想,往後它長壯了,才記得是誰護著它。”
蘇清月拿來三枚小小的木牌,分彆刻著青、紅、金三色藤紋,牌底都鑿了個小洞。“老繡譜說,藤誓得用三地的土封著才靈。”她往青紋牌的洞裡填了點北境的凍土,紅紋牌裡塞了南洋的海泥,金紋牌中裝了總壇的黑鬆泥,“這樣,三地的氣就都在誓裡了。”
老漁人從船底摸出塊磨損的船板,板上還留著紅核藤的舊痕。“用這板當誓台,”他把船板墊在矮桌下,“當年這船載著紅核藤苗闖過十二級浪,夠結實,能鎮住誓。”
陳默拿起青紋木牌,往聚聚的青核根須旁插了半寸,酒液順著牌身往下滲,混著凍土的涼,在土裡暈開淺綠的印。“我以青核藤的名義起誓,”他的聲音在夜裡格外清,“護你根須紮得深,經得住北境的雪。”
蘇清月握著紅紋牌,輕輕埋在紅核老須纏繞的地方,海泥混著酒液泛出鹹香。“我以紅核藤的名義起誓,”她的指尖在牌上輕輕敲了敲,“護你莖稈長得韌,扛得住南洋的浪。”
石敢當舉起金紋牌,往聚聚新葉最茂處插,黑鬆泥裹著酒液,在月下閃著墨綠的光。“我以金核藤的名義起誓,”他的嗓門比平時沉了些,“護你枝葉伸得遠,擋得住總壇的風。”
老漁人掏出把小刀,在聚聚的藤衣上輕輕劃了道淺痕,不深,剛能滲進酒液。“藤誓得沾點藤血才親。”他往痕上滴了滴混著三色藤的酒,酒液滲進去,那道痕竟泛出淡淡的金,像條流動的誓約,“從今往後,你就是藤蔭社的‘社藤’,生是咱的藤,長是咱的盼。”
孩子們不知何時湊了過來,手裡捧著自己做的藤編小誓牌,牌上歪歪扭扭刻著“護聚聚”三個字。紮羊角辮的小姑娘把自己的牌掛在聚聚的新葉上,穿海藍衫的小男孩往牌上淋了點光藤果漿:“這是甜誓,要讓聚聚記著甜。”
陳默翻開絮語簿,借著月光寫下:“秋分夜,立藤誓,青核護根,紅核護莖,金核護葉,三地共守。”蘇清月拿起炭筆,在旁邊畫了個相互嵌套的三環,環裡各畫了枚木牌,像把誓約都圈進了畫裡。
酒過三巡,石敢當突然唱起北境的藤謠,調子蒼涼卻暖,老漁人跟著哼起南洋的漁歌,蘇清月輕聲和著總壇的合藤曲,三種調子纏在一起,像給藤誓添了層聲的衣。聚聚的新葉在歌聲裡輕輕晃,葉心的星斑亮得像在應和,藤衣上的蟬蛻被風吹得叮當作響,像在數著誓約的字。
夜深時,矮桌上的酒快空了,聚聚的藤誓牌在月下泛著三色的光。陳默看著那道泛金的藤痕,突然覺得這誓從來不是約束,是三地的人把心掏出來,跟藤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們陪你長,你也陪著我們老,就像這藤架上的光,年複一年,總在。
蘇清月收起三枚空酒杯,杯底還沾著點酒漬,像留著誓約的味。“明兒我把藤誓繡在帕子上,”她的聲音輕得像藤葉的呼吸,“等聚聚長得比藤架高了,就把帕子係在最高的枝上,讓風帶著誓,傳得遠些。”
陳默點頭,看著聚聚在月光下的影子,突然覺得它不再是株簡單的藤苗。它的根須纏著誓,莖稈繞著約,枝葉托著盼,像個被三地的暖裹著的孩子,正悄悄攢著勁,要長成所有人期盼的模樣。
離開時,陳默回頭望了眼矮桌旁的聚局,藤誓牌在月下立得筆直,像三個沉默的哨兵。夜風穿過藤架,帶來遠處總壇的鐘鳴,三響,不多不少,像在給這星夜的藤誓,蓋了個溫柔的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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