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邊的釀苔長瘋了,不過三日,就爬滿了半圈桶壁,苔絲裡的星斑粉被晨露浸得發亮,像撒了把碎鑽在綠絨上。陳默蹲在桶邊用竹片撥開苔絲時,發現底下的桶壁竟洇出了淡淡的紋路——青藤纏、紅藤繞、金星綴,和蘇清月繡帕上的藤紋一個樣。
“這是‘酒紋’。”蘇清月捧著新繡的帕子走來,帕上正是桶壁的紋路,隻是用金線繡得更亮,“老繡譜說,好酒會在壇上畫自己的相,就像藤會在土裡留根痕。”她把帕子鋪在石桌上,帕子的紋和桶壁的紋隱隱相合,像兩塊能拚上的拚圖。
石敢當扛著個陶甕過來,甕裡是北境的雪水,凍得結了層薄冰。“我娘說星苔喜涼,”他用小勺舀著冰水,輕輕澆在苔絲上,“給它降降溫,好讓酒紋長得更清。”冰水滲進苔裡,桶壁的紋突然亮了亮,像活了過來。
老漁人往根鎖的沙裡埋了幾顆紅核藤的種子,種子殼泛著紅,和酒紋裡的紅藤色一般無二。“讓種子跟著酒紋長,”他拍了拍手上的土,“等開壇時,說不定能冒出帶酒紋的新苗。”
孩子們把自己畫的藤紋貼在酒桶沒長苔的地方,有的畫成波浪形,有的畫成星星串,還有的在紋尾畫了個舉著葉杯的小人,像在給酒紋添結尾。
陳默翻開絮語簿,見蘇清月把帕子上的藤紋拓在了冊子裡,旁邊注著:“釀苔生,酒紋顯,青紅金三色相纏,似藤蔭社之印。”他提筆在下麵添了句:“雪水滋苔,紅種伴紋,酒之魂漸顯其形。”
午後的陽光斜斜照在桶壁上,酒紋在光裡浮動,像有青藤在爬、紅藤在繞、金星在閃。聚聚的根須往桶壁湊得更近了,須尖的青正好對著酒紋的青藤,像在和紋裡的藤相認。
“你看新苗的莖,”蘇清月突然指著竹欄,“上麵也冒出淺紋了,跟酒紋像一個模子刻的!”
陳默湊近了看,果然,新苗的紅莖上多了圈淡淡的金紋,像酒紋裡的金星落在了莖上。“是酒氣滲進藤脈了,”他笑著說,“這酒不僅自己長紋,還會給藤畫紋呢。”
石敢當往灶膛裡添了把混著星斑粉的柴,煙飄出來時,帶著金點,落在酒紋上,像給紋裡的金星添了層光。“我娘說星粉煙能固紋,”他望著煙影裡的酒桶,“等開壇了,這紋定還清清楚楚,像印在桶上的章。”
老漁人把孩子們的藤紋畫收起來,用藤絲貼在簽簍的紅布上,布上的和合花與畫裡的藤紋纏在一起,像幅新的繡品。“這叫‘紋隨’,”他指著酒桶,“讓孩子們的心意也跟著酒紋長,開壇時才更熱鬨。”
陳默合上冊子,看著桶壁的酒紋、苔裡的星、新苗莖上的淺印,突然覺得這酒紋從來不是簡單的痕跡。是三地藤的魂在酒裡結的印,是藤蔭社的暖在釀裡刻的章,是聚聚和新苗一起認的親,等開壇時,定能讓每個看著這紋的人,都想起藤下相纏的日子有多甜。
蘇清月把拓著酒紋的絮語簿放在石桌上,讓陽光曬著那頁紙。“等開壇了,”她輕聲說,“就把這頁紙燒了,灰拌在酒裡,讓紋魂也跟著酒液,流進每個葉杯裡。”
夜風裡,酒紋在月光下泛著銀,釀苔的綠輕輕晃,像在給紋裡的藤搖扇子。陳默知道,再過三十三天,這些藏在桶上的紋,就會隨著酒香漫遍藤蔭社,讓每個角落都刻著屬於他們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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