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姓秦,是雲霧山深處的采藥人。他說自家丫頭叫秦曉,三十年前總愛在屋後的山坡上種野草,說要種出會發光的品種。那些年山裡的路難走,夜裡出診的赤腳醫生常摔進溝裡,秦曉就說:“等我的草發光了,就能照亮整條山路。”
“她十五歲那年山洪暴發,為了救個迷路的孩子,被衝走了。”秦老摩挲著手裡的光葉,光粒在他粗糙的手紋裡流動,像在縫合歲月的裂痕,“我總覺得她沒走,就藏在那些發光的草裡,等著我找到她。”
阿念把秦曉的紙條貼在《星草劄記》裡,旁邊是小芸的糖果紙和陸老師的信。三張帶著時光痕跡的紙在光河的映照下,邊緣都泛著淡淡的光,像在互相打招呼。
“秦曉阿姨和小芸阿姨,說不定認識呢。”她指著紙條上的“光的家”,“她們都想讓山裡亮起來。”
周明對秦老帶來的牽星草枯葉做了檢測,發現它的基因序列和星星草有80的重合,隻是多了段控製“光帶連接”的基因。“這就是為什麼雲霧山的光能連成帶,”他興奮地在屏幕上標注,“牽星草的根須會分泌特殊的黏液,讓光粒順著根須流動,像天然的導線。”
秦老聽說能讓牽星草和星星草雜交,眼裡燃起了光:“能種出既會連成帶,又能記住人的草?”
“不止,”陸老師笑著補充,“還能讓光帶順著新路延伸,把黑風穀和雲霧山連起來。”
當天下午,周明、秦老和幾個孩子就跟著光河的軌跡往雲霧山走。火狐跑在最前麵,尾巴上的光粒在林間掃出條亮閃閃的路,秦老說這路和他小時候走的不一樣,卻又有種莫名的熟悉——路邊的石頭、轉彎的弧度,都像秦曉當年畫在紙上的路線。
“她總愛在石頭上畫小太陽,說這樣就不會迷路。”秦老指著塊布滿青苔的岩石,扒開苔蘚,果然露出個用指甲刻的歪太陽,邊緣竟還沾著些微的光粒,“是曉丫頭的記號!”
走了約莫三個時辰,前方的林間突然亮起片淡紫色的光。近了才看清,是成片的牽星草沿著山坡生長,根須在地表織成張細密的網,光粒順著網流動,像條匍匐在大地上的光河。
“比黑風穀的草矮些,卻更密。”阿念蹲下身,發現牽星草的葉片是對生的,兩片葉子扣在一起,中間裹著顆小小的光珠,像捧著星星的手掌。
秦老走到光帶最密的地方,那裡有間塌了一半的小木屋,牆角的石縫裡鑽出株特彆壯的牽星草,光珠比彆的大兩倍,正對著木屋的方向微微發亮。
“這是曉丫頭的‘實驗室’。”秦老眼眶發紅,“她當年就在這裡搗鼓那些草,說要把光珠串成項鏈,掛在山路兩旁。”
周明采集牽星草樣本時,那株壯草突然釋放出大量光粒,在他頭頂聚成個模糊的女孩剪影,梳著麻花辮,穿著打補丁的布鞋,正對著木屋笑。
“是秦曉阿姨!”阿念指著剪影,光粒組成的裙擺上還沾著片牽星草葉,和秦老帶來的枯葉一模一樣。
剪影隻出現了片刻,就化作光雨落在眾人身上。秦老伸手去接,光雨在他手心凝成顆光珠,和牽星草葉上的一模一樣。“丫頭,我找到你的光了。”他把光珠揣進懷裡,像揣著顆滾燙的心臟。
回程時,火狐嘴裡叼著株牽星草幼苗,幼苗的根須纏著秦曉的光珠,在暮色裡閃閃發亮。秦老說要把黑風穀的星星草種子帶回雲霧山,和牽星草種在一起,“讓她們姐妹倆做個伴,把光帶連得更長些”。
光河的軌跡果然在往雲霧山延伸,光粒順著秦老踩出的腳印流動,在地上畫出串發光的省略號。周明知道,這不是終點,是新的起點——當雲霧山的光帶與黑風穀的光脈相連,當牽星草的根須纏住星星草的藤蔓,那些散落在不同山穀的光,終將織成張覆蓋群山的網。
秦老走前,把秦曉的光珠埋在了實驗室的培育區,就在玻璃芽旁邊。夜裡,光珠突然裂開,冒出根帶著紫紋的芽尖,一頭往玻璃芽的方向彎,一頭朝著雲霧山的地圖,像在同時擁抱過去和未來。
火狐守在兩株幼苗中間,尾巴在地上掃出個大大的圈,把它們都護在裡麵。光河的水紋在圈裡輕輕蕩漾,映著天花板上的星圖,像把整片星空都搬進了這小小的角落。
林羽翻開劄記,在新的一頁寫下:“所謂傳承,是前人為光埋下種子,後人循著光找到路,而光本身,早已把所有故事,刻在了草葉的脈絡裡。”
窗外的光帶還在生長,往雲霧山,往更遠的地方,像條不會停下的河,載著那些未說出口的牽掛,那些未完成的約定,在時光裡,慢慢流向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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