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驗屍台成為沉默的法庭,死者老張用凝固的姿態和冰冷的肌理述說著血腥的真相,
林一則成為那個冷峻而精準的翻譯官與掘墓人。
每一條鐵證的發現,都讓牆角那位低泣的老婦人眼中的絕望燃燒成一種刻骨的仇恨,
也讓王金發和他那個記錄員巡捕臉色一次比一次慘白,
額頭上的冷汗彙成小溪往下淌。門邊的韓笑嘴角那抹嘲諷的弧度更深了。
韓笑看了一眼麵色蒼白、額頭不斷滲汗的王巡長,忽然走過去,
手臂非常“自然”卻又帶著點不容拒絕的親熱勁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拉著他稍稍往牆角那個負責記錄的年輕巡捕那邊挪了兩步,離門口稍遠點。
“王巡長,”
韓笑的聲音壓得極低,臉上露出那種帶著些許男人之間說“知心話”的笑容,還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後怕,
“剛才真是凶險啊!幸虧您老成持重,及時控製住了場麵,不然我這槍一響,
萬一誤傷了哪個弟兄或者把哪個看熱鬨的孩子嚇出毛病,那我罪過可就大了!”
他開始套話,試圖從王巡長這老油條嘴裡撬出點東西,
但王金發顯然驚魂未定,支支吾吾不想多說,眼神閃躲。
韓笑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旁邊那個明顯更年輕、
眼神裡還帶著點初入行未被徹底汙染的記錄巡捕腰牌名字是“陳水生”)。
他手腕微不可察地一動,一小卷東西幾張簇新的、印著外國銀行標識的紙鈔卷),
神不知鬼不覺地滑進了陳水生放在桌邊準備研墨記錄的上衣口袋裡。
韓笑看也沒看陳水生,隻是仿佛隨意地歎口氣:
“唉,這老張也是個苦命人呐。家裡就剩那一個老太婆了吧?聽說他乾碼頭十幾年了,
手腳利索人緣也不錯?怎麼偏偏惹上這種禍事了呢?”
他看似在感慨,但“十幾年”、“人緣好”、“手腳利索”這些關鍵詞精準地在暗示:
這樣一個人,出事絕非偶然。
陳水生感覺口袋裡多了東西,先是一愣,隨即感覺到那卷東西的厚度,臉色瞬間變了變。
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正專心看林一屍檢其實是恐懼不敢看)、又不斷擦汗的王金發,
又看看韓笑那張帶著鼓勵、暗示意味卻顯得真誠無比的俊臉,喉結滾動了一下。
韓笑那句“惹上這種禍事”,戳中了他心裡剛才目睹悲劇和暴力的不適感。
他嘴唇翕動了一下,聲音壓得極低,帶著猶豫和一點後怕:
“張伯…張伯他…他前些日子…聽說私下裡在拉攏幾個走得近的老兄弟…”
就在這時,林一的冰冷聲音如同解剖刀般切斷了韓笑的試探性問話:
“記錄員,請準確記錄。”
林一用鑷子夾著一小塊從死者指甲深處提取的、用放大鏡仔細觀察過的深藍色物質,
“死者左手小指指甲縫深處提取異常附著物:經顯微燈光下放大觀察為深藍色、
螺旋細紋編織特征明顯、表麵浸有淺褐色防水桐油的繩索纖維。”
韓笑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深藍色桐油繩?碼頭上的麻繩都是土黃色或原色的!
浸油的繩索要麼是為了增加強度給重要貨物比如輪船捆紮錨纜)使用,
要麼就是…幫派裡使用的特殊繩索類似現代某些團夥用顏色區分等級)!
他幾乎立刻對陳水生使了個眼色,然後故意高聲說給林一聽其實是想刺激牆角的老婦人開口):
“浸桐油的藍色繩子?碼頭貨棧裡還有這麼風騷的繩子?
莫不是哪個頭頭家裡的晾衣繩掉下來絆倒了老張?”
韓笑的語氣帶著明顯的調侃和荒謬感,故意將話題從陳水生剛才那個沒說完的線索上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