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百樂彙血案的腥風仍未散儘,“明鏡偵探社”的霓虹燈招牌在恩園路
今南京西路附近)的夜色中兀自閃爍著清冷的光芒。
辦公室內,林一正伏案研究著從壁爐屍骸和藍鳥記者黃凱文住所搜繳來的微量物證報告
深灰色棉麻纖維、黃色煙紙、高折射玻璃碎屑),
試圖將它們與“青瓷會”或“藍鳥”幫的模糊輪廓勾連。
韓笑則難得安靜地擦拭著他那把心愛的韋伯利左輪,眼神偶爾瞟向窗外淅瀝的秋雨,
似乎在琢磨著什麼,桌上的電話鈴聲驟然刺破了沉悶。
韓笑懶洋洋地拿起聽筒:“明鏡社,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中年男人強自鎮定卻難掩焦灼的聲音,帶著濃厚的蘇州口音官話:
“是韓笑韓先生嗎?我是南市‘昌盛行’的賬房胡全,出…出大事了!
我們老爺…陳景生陳老爺…在書房裡…沒了!門從裡麵鎖死的,窗戶都關著!
家裡人快瘋了,巡捕房的人看了說是意外…可…可怎麼看怎麼邪乎,求您和林博士救命啊!”
昌盛行?陳景生?韓笑瞬間警覺,這個名字在不久前十六鋪碼頭黃金水道沉屍案中,
作為“青瓷會”疑似打壓的商業對手航運公司的後台老板,
被林一推斷出關聯,這條線竟以如此詭異的方式突然續上了。
韓笑立刻換上專業口吻:
“胡先生,慢慢說,封鎖現場,任何人不得進入書房!我們馬上到!”
他放下電話,看向林一。
林一早已放下顯微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鋒。
無需言語,兩人迅速交換了眼神。
“青瓷會?”韓笑挑眉。
“可能性極高。”林一聲音冰冷,迅速將關鍵物證報告鎖進保險櫃,
“陳景生資產涉及長江下遊中小航運,與‘藍浸油’關聯航線存在直接競爭。
他的死,與老張的血案模式有潛在共性——清除障礙。”
馬車碾過積水的青石板路,駛入南市區最古老、最錯綜複雜的“老城廂”地帶。
雨絲細密如織,將道路兩旁高聳而逼仄的灰黑色磚牆、
層層疊疊的翹角飛簷洗刷得愈發陰冷沉鬱。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木頭發酵味、陳年油煙和陰溝裡泛起的淡淡腥臊。
這裡與租界的霓虹璀璨截然不同,是權力交織、
市井喧囂卻又充滿陳舊腐朽氣息的上海另一麵。
昌盛行陳宅,就深陷在這樣一片迷宮般的深巷儘頭。
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大宅與西洋風格勉強糅雜的“石庫門”巨院。
高大厚重的花崗石門框石庫)氣派森嚴,
門楣上繁複的磚雕福祿壽三星,祥雲蝙蝠)雖已陳舊,仍透著昔日的豪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