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邊緣,霞飛路向西延伸至儘頭,梧桐樹的濃蔭逐漸稀疏,
被一片低矮、擁擠、如同被時光遺忘的灰色石庫門建築群取代。
這裡是“福壽裡”——一條深陷在歲月褶皺裡的老式弄堂。
青石板路麵早已被磨得坑窪不平,縫隙裡積著經年的汙水和苔蘚,在昏黃的路燈下泛著油膩的光。
兩側是連綿的、斑駁脫落的灰磚牆,高聳的“馬頭牆”在夜色中投下鋸齒狀的、如同怪獸獠牙般的陰影。
狹窄的天空被密密麻麻的“萬國旗”晾曬衣物)和縱橫交錯的竹竿切割得支離破碎。
空氣裡彌漫著一種複雜的、揮之不去的味道——黴爛的木頭、隔夜的飯菜、
劣質煤球燃燒的硫磺氣、劣質花露水、以及一種…深藏在磚縫石隙裡的、陳年累月的、如同歎息般的潮氣。
夜,深了。弄堂裡死寂一片,隻有遠處偶爾傳來幾聲野貓淒厲的嘶叫,更添幾分陰森。
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昏黃的燈光從糊著油紙的窗戶裡透出來,
如同驚恐的眼睛,窺視著外麵濃稠的黑暗。
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一扇門,每一顆心。
“嗚…嗚嗚…還我命來…還我命來啊…”
一陣若有若無、時斷時續、如同鬼泣般的女子哭聲,幽幽地從弄堂深處飄來。
那哭聲淒厲、哀怨,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寒意,仿佛能穿透牆壁,鑽進人的骨頭縫裡。
緊接著,在弄堂拐角處,靠近“老虎窗”下的一堆廢棄雜物旁,
一點幽綠色的、飄忽不定的光點,如同鬼火般憑空亮起!
它隻有黃豆大小,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般,在潮濕的空氣中緩緩飄動,
時而升高,時而降低,時而沿著晾衣竹竿滑行,時而又隱入牆角的陰影…
那詭異的綠光,在漆黑的弄堂裡,顯得格外刺眼,如同地獄之門裂開的一道縫隙!
“鬼…鬼火!又來了!夜哭郎又來了!”
弄堂深處,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帶著哭腔的驚呼!
隨即,幾扇窗戶裡的燈光瞬間熄滅!
死寂的弄堂裡,隻剩下那幽綠的鬼火在無聲地遊蕩,
伴隨著那淒厲的、如同索命般的哭聲,在狹窄的空間裡回蕩、盤旋!
“冤魂索命啊…前朝那個吊死的姨太太…回來找替身了…”
住在弄堂口亭子間的老裁縫吳阿婆,死死捂著耳朵,
蜷縮在冰冷的被窩裡,牙齒咯咯作響,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那個流傳了幾十年的恐怖傳說——
據說福壽裡前身是某個前清官員的外宅,一個失寵的姨太太在閣樓上吊自殺,
怨氣不散,化作“夜哭郎”,專在深夜啼哭,引燃鬼火,索人性命…
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弄堂裡僅剩的幾盞路燈,燈光在夜風中搖曳,
將牆壁上剝落的牆皮和晾衣竿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扭曲,如同無數鬼魅在無聲地舞蹈。
空氣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韓探長!林博士!您二位…可得救救我們福壽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