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方濟各堂地底,活板門之下。
時間仿佛在這裡凝固,又仿佛以另一種令人窒息的速度流淌。
韓笑一行人如同闖入了一個被地表世界遺忘的、冰冷潮濕的腹腔。
探照燈的光柱是唯一的光源,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艱難地劈開一條狹窄的視野,
光線之外,是深不見底、仿佛能吞噬一切聲響和光明的虛無。
空氣汙濁得令人作嘔。濃重的黴味、泥土的腥氣、汙水的惡臭、
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類似動物巢穴的臊臭和極其微弱的、
人類聚居產生的排泄物與疾病交織的酸腐氣味混合在一起,
粘稠地糊在人的口鼻處,即使加厚的口罩也難以完全過濾。
每吸一口氣,都仿佛吸入了一口冰冷而腐敗的粘液。
溫度明顯比地麵低了好幾度,一種刺骨的陰冷濕氣透過衣物,直往骨頭縫裡鑽。
腳下的“路”泥濘不堪,坑窪不平,深一腳淺一腳,不時踩到破碎的磚塊、
滑膩的苔蘚、甚至偶爾踢到空罐頭盒或朽木,發出在寂靜中顯得異常響亮的碰撞聲。
通道的牆壁是粗糙的紅磚,許多地方已經嚴重風化、剝落,露出裡麵黑色的泥土,
不時有冰冷的水珠從頭頂的磚縫滲出滴落,
發出“嘀嗒…嘀嗒…”的單調聲響,敲打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
通道頂部低矮,韓笑和林一不得不微微彎腰前行。
通道並非筆直,而是不斷出現岔路和彎道,如同一個巨大的、地下迷宮的一部分。
有些岔路口被坍塌的磚石或腐朽的木料堵塞,
有些則黑洞洞地通向未知的深處,從中吹出更陰冷、更汙濁的氣流。
牆壁上,偶爾能看到用粉筆或木炭劃出的、難以理解的標記和箭頭
很可能是走私者留下的路標),以及一些模糊的、年代久遠的塗鴉。
韓笑打出手勢,隊伍以戰鬥隊形緩慢推進。
他本人手持柯爾特手槍,一馬當先,淺褐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銳利如鷹,不斷掃視著前方和兩側的黑暗。
林一緊隨其後,一手緊握強光手電,另一手握著地質錘,
金絲眼鏡後的目光冷靜地記錄著地質結構、通道走向和一切異常痕跡。
老劉和三名精選的巡警阿彪、大康、小陳)緊隨其後,
緊握步槍或毛瑟手槍,手指扣在扳機護圈上,神情緊張而專注。
冰冷的金屬槍身和潮濕的空氣接觸,帶來一種不祥的觸感。
前行了大約五六十米,通道似乎變得稍微寬敞了一些。
右側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人工開鑿的凹陷壁龕。
探照燈光掃過,裡麵的景象讓眾人瞳孔一縮。
壁龕裡,散落著一堆破爛不堪的、沾滿汙穢的稻草和廢舊棉絮,勉強構成一個“床鋪”的形狀。
旁邊扔著幾個空癟的、標簽模糊的罐頭盒沙丁魚、午餐肉),
一個磕癟了的鋁製水壺,以及幾隻被踩扁的、
廉價的外國香煙煙盒“老刀牌”、“哈德門”)。
牆壁上釘著幾顆生鏽的釘子,掛著一件撕破的、滿是油汙的粗布工裝。
角落裡,甚至還有一個用磚頭壘砌的、裡麵殘留著灰燼的簡易小灶台!
“有人在這裡…長期待過…”老劉壓低聲音,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撚起一點灰燼,
“…灰是潮的…時間不會太久…”
韓笑蹲下身,用槍管撥弄了一下那件工裝,
從口袋裡掉出幾枚不同麵值的、磨損嚴重的硬幣
有中國銅元,也有墨西哥鷹洋甚至印度盧比的殘片),
以及一小塊揉成一團、印著模糊外文的糖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