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中央巡捕房的地下看守所,空氣凝滯而冰冷。
潮濕的石牆滲出細密的水珠,昏黃的電燈泡在頭頂搖曳,投下扭曲晃動的陰影。
走廊深處,不時傳來鐵門撞擊的哐當聲和模糊不清的呻吟,更添幾分壓抑和不安。
第一審訊室內,煙霧繚繞。韓笑雙臂環抱,靠坐在一張沉重的橡木審訊桌邊緣,
卡其色風衣敞著,露出腋下的槍套和武裝帶。
他微微低著頭,帽簷的陰影遮住了上半張臉,隻留下線條冷硬的下頜和緊抿的嘴唇。
他沒有說話,隻是用那雙淺褐色的眼眸,
如同盯住獵物的猛獸,一瞬不瞬地鎖定著坐在桌子對麵鐵椅裡的人。
被審訊者是一個綽號“老黑魚”的漢子,是在地下通道遭遇戰中,
被巡警阿彪一槍托砸中腿彎、生擒活捉的那個身材矮壯、動作卻異常滑溜的走私團夥成員。
他約莫四十歲年紀,皮膚黝黑粗糙,穿著一件沾滿油汙的破舊水手衫,
雙手被銬在椅背上,一條腿裹著簡陋的紗布,還在滲著血。
他低著頭,眼神躲閃,不敢與韓笑對視,額頭上布滿細密的冷汗,身體微微發抖,
透著一股底層嘍囉常見的、混合著恐懼、狡黠和僥幸的複雜氣息。
審訊已經持續了半個多小時。
老黑魚起初還試圖裝傻充愣,滿口“冤枉”、“隻是混口飯吃”、“什麼都不知道”。
但在韓笑冰冷的目光和偶爾拋出的、一針見血的細節
如“弗拉基米爾伯爵的舊書店”、“特製的板斧和鐵鏈”、
“轉移‘特定貨物’的指令”)的逼問下,他的心理防線開始逐漸崩潰。
“老黑魚,”韓笑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像冰冷的刀片刮過鐵板,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你的同夥…扔下你跑了。你腿上的傷,不及時治,
會爛掉…會瘸…在這地方,瘸子…能活幾天?”
老黑魚的身體抖了一下,頭垂得更低。
“你現在開口…是立功。”韓笑慢慢直起身,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等我查清楚了…你就隻剩…陪那些籠子裡的人…一起…‘上路’的份了。想想清楚。”
“…長…長官…”老黑魚的聲音乾澀嘶啞,帶著哭腔,
“…我…我真…就是個小角色…跑跑腿…看看場子…混口煙錢…”
“看場子?”韓笑冷笑一聲,“…看什麼場子?看得誰家的場子?上頭…是誰?”
“…就…就是…‘掌櫃的’…”老黑魚含糊道。
“名字!”韓笑猛地一拍桌子!巨響在狹小的空間內炸開!老黑魚嚇得渾身一哆嗦!
“不…不知道真名啊!”老黑魚幾乎要哭出來,
“…都…都叫‘掌櫃的’…是個…老毛子…以前…好像是個…伯爵?…
挺嚇人的…眼神像刀子…平時…都在…四川路橋那頭…那個舊書店裡待著…”
注:此處的“老毛子”是舊時對白俄人的稱呼)
“弗拉基米爾…”韓笑冷冷地吐出這個名字。老黑魚猛地點頭,證實了猜測。
“你們…在地下…搞那些鐵籠子…做什麼?”韓笑逼近一步。
“…運…運‘貨’…”老黑魚聲音更低了。
“什麼‘貨’?是人!”
“…是…是…‘豬仔’…‘洋妞’…都有…”老黑魚不敢抬頭,
“…從北邊東三省)、南邊東南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