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四壁空空，隻有一盞懸掛在低矮天花板上、罩著鐵絲網的白熾燈，
發出昏黃而刺眼的光芒，將室內照得一片慘白，
沒有影子可以躲藏。空氣冰冷，帶著陳年血跡和絕望氣息混合的味道。
那名俘虜三十歲上下年紀，身材精乾，肌肉線條猶如鋼鐵鑄就，
臉上沒有任何明顯的特征，屬於那種扔進人海就瞬間消失的類型。
他的手臂和肩膀都受了槍傷，經過了簡單的包紮，
但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隻有一種近乎麻木的、死水般的平靜。
他的眼神空洞，仿佛靈魂早已抽離，隻剩下一具經過嚴格訓練的殺戮軀殼。
韓笑親自負責審訊。
他沒有穿製服，隻穿著一件沾著暗紅色血漬和灰塵的卡其色襯衫，
袖口卷起，露出小臂上猙獰的傷口和繃帶。
他沒有大聲嗬斥，也沒有動用任何刑具，隻是拖過一張鐵椅，坐在俘虜對麵，
隔著一條冰冷的鐵桌，靜靜地、久久地凝視著對方。
沉默。長達數十分鐘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隻有兩人粗重不一的呼吸聲在狹小的空間內回蕩。
這種沉默，比任何酷刑都更具壓迫感。它是在比拚意誌的耐力，是在無聲地瓦解對方的心理防線。
終於，韓笑開口了，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冰冷力量：
“…我知道你受過訓練…不怕死…也不怕疼…”
韓笑緩緩說道，目光如刀，似乎能剜開對方的顱骨，直視其腦髓，
“…但死，有很多種。無聲無息地爛在這裡，
像一條無人知曉的野狗…和…讓你的死，變得有點價值…你選哪一種？”
俘虜的眼皮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但依舊沉默。
韓笑不再逼問，而是開始慢條斯理地、一件一件地，將林一破譯出的鐵證，擺放在鐵桌上：
?第一件：那張放大了的、繪製在絲綢上的“青瓷冰裂紋”網絡圖複印件。
上麵的“天字窯”、“地字窯”、“上海分窯”等標記，清晰可見。
?第二件：林一剛剛完全破譯出來的、從塔頂截獲的密電全文。
上麵“釉彩計劃”、“青龍”、“窯火最高級”等關鍵詞，被用紅筆醒目地圈出。
?第三件：幾張從微型膠片和密碼本中提取出的、
極其詭異的符號和那個獨特的“青瓷片”圖案的放大照片。
?第四件：一張從被擊斃的清除小組成員身上搜出的、
繪製在油紙上的、與塔樓結構完全一致的潛入路線圖。
韓笑用手指，輕輕點著那張網絡圖上的“上海分窯”，聲音依舊平穩，卻蘊含著雷霆萬鈞的力量：
“…‘青瓷會’…名字起得挺雅致…可惜，乾的是見不得光的血腥勾當。”
“…你們東南分局的‘窯火’…燒得再旺，也暖不了你們這些棄卒的心吧？”
“…‘釉彩計劃’…‘青龍’…聽起來很厲害…但派來執行滅口任務的，
卻是你們這些…連最終目標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可憐蟲…”
“…你以為你守口如瓶，是在效忠組織？我告訴你…在你踏上塔頂的那一刻，
你在他們眼裡，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和我們抓到的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韓笑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冰冷的鑿子，精準地敲打在對方心理防線最脆弱的地方——
被作為棄子的不甘、對未知命運的恐懼、以及內心深處可能殘存的一絲對自身價值的質疑。
俘虜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低垂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地轉動，緊抿的嘴唇邊緣，
滲出了一絲細微的血跡他下意識咬破了口腔內壁）。
那種死水般的平靜，開始出現了裂痕。
突然，他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
混合著恐懼、憤怒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絕望的複雜光芒！
他張開嘴，喉嚨裡發出一種如同破風箱般的、嘶啞而扭曲的聲音：
“…你們…什麼…都不懂…”
“…青瓷…千年窯火…豈是…爾等…螳臂…所能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