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韓笑被派去清洗安寧樓後麵那條平時少有人走的、堆放垃圾的背陰通道。
這裡汙水橫流,氣味難聞,是雜役們最不願意來的地方。
就在他埋頭用力刷洗著布滿青苔的石板地麵時,一個輕微而急促的腳步聲從他身後傳來。
韓笑肌肉瞬間繃緊,但表麵上依舊不動聲色,繼續著手裡的活。
來人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八九歲的年輕女護士。
她身材嬌小,臉色有些蒼白,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
卻帶著一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小鹿般的驚慌和…一絲未泯的清澈。
她穿著和其他護士一樣的雪白製服,但漿洗得並不那麼挺括,袖口甚至有些磨損。
她手裡端著一個裝著廢棄針管和藥瓶的搪瓷盤,似乎是來丟棄醫療垃圾的。
她快速地、幾乎是小跑著來到垃圾箱旁,手忙腳亂地將盤子裡的東西倒進去,發出一陣刺耳的碰撞聲。
在整個過程中,她始終低垂著頭,不敢看韓笑,
但韓笑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和呼吸的急促。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的瞬間,也許是太過慌張,
她腳下一滑,“哎呀”一聲輕呼,整個人向旁邊趔趄著摔倒!
韓笑幾乎是本能地、一個箭步上前,伸出強壯的手臂,穩穩地扶住了她。
在接觸的刹那,他感覺到女孩手臂的冰涼和瘦弱。
“謝…謝謝…”女孩驚魂未定,抬起頭,慌亂地看了韓笑一眼。
就在這四目相對的短暫一瞬,韓笑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那種無法偽裝的、真實的恐懼和…一絲求助般的無助。
這眼神,與療養院裡那些麻木冷漠的白衣天使截然不同。
然而,這眼神一閃即逝。女孩像受驚的兔子一樣,
猛地掙脫了韓笑的手,後退兩步,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極力忍住。
她用極低極低、幾乎如同耳語般的聲音,飛快地吐出幾個字:
“…彆…彆信…他們給的藥…”
“…夜裡…地下室…有…有聲音…”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幾乎是逃跑般地衝出了那條陰暗的通道,消失在主樓的拐角處。
韓笑僵立在原地,心中巨震!
這兩句沒頭沒尾的警告,如同兩道閃電,劈開了籠罩在療養院上的重重迷霧!
印證了!林一的藥物懷疑!地下室的秘密!
這個年輕護士,是這座黑暗堡壘中,尚未被完全泯滅良知的一絲星火!
然而,這短暫而關鍵的接觸,並沒有逃過暗處窺視的眼睛。
就在韓笑強壓下心中的波瀾,繼續低頭刷地,
腦海中飛速消化著那兩句話的含義時,一個高大、魁梧如山的身影,
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通道的入口處,擋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線。
韓笑心中一凜,但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依舊保持著雜役應有的、略帶笨拙的勞作姿態。
來人是療養院的安保主管——伊萬·彼得洛維奇,一個前白俄軍官。
他年約四十,剃著極短的平頭,頭發是淺黃色的,
一張方臉上布滿橫肉,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邊眉骨一直劃到嘴角,讓他即使麵無表情也顯得凶悍無比。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製服,肩寬背厚,腰間鼓鼓囊囊,顯然彆著武器。
他雙臂抱胸,一雙灰藍色的、如同西伯利亞凍土般冰冷的眼睛,